見小姐沒說話,她眨了眨眼睛,也不敢再說。
“阿玲,以前的林家,是主人的心血和信仰,主人一心一意隻想把它經營好,可是後來主人最信任的東西卻背叛了她傷害了她,信仰轟然倒塌化為淩厲刀鋒,她心灰意冷隻剩下恨,那麼除了毀掉這昔日信仰,拔除這心頭痛刺,還有別的法子麼?”
捧著本《三河史書》的金野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輕聲道。
阿玲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說得好有道理。”
然後愣了愣。
不對呀,她跟了小姐十幾年了,居然還不如一隻半道而來的麋鹿懂小姐??
阿玲陷入了深深地人生思考與反思自責之中。
敞開的門扉透著熾紅的暖陽,一路茂盛青翠的碧彎被清風吹得沙沙作響,屋內的冰盆子冒著悠悠白霧。
安靜祥和的氛圍持續了好久,忽然間,似有陰霾遮蔽了暖陽,碧葉不再作響,清風倏忽停滯,冰盆化成清水。
雪清婉皺了皺眉,抬起頭,見一衣冠整整相貌堂堂的人,擋住了暖陽與清風。
“長姐好。”
林江辰帶著抹春風得意的笑,悠悠然然踏步而進。
她挑挑眉,昨夜風槎夜黑又門隔,沒好生瞧瞧她這弟弟,今日一見,倒比一年前長高了不少俊朗了不少,但那副傲然自得的模樣,應該是永遠也不會有變了。
瞧這精神氣足的,昨夜睡安穩了?聽這“長姐”叫的,親切得讓人不得不揣測其中有什麼陰謀詭計?
“原來是江辰啊,有何事?”
雪清婉取下臉上的凝露貼,淡淡開口。
來客似乎沒把自己當客人,直直坐到了案邊,擠得金野不得不起身騰出位子,阿玲不得不站起身子。
“父親說你在看林家賬簿,讓我來跟你學習學習,我這便來討教了。長姐不是說要日日給我禾芝姐燒香麼,我順便還捎帶來了給燒香供奉的物樣,流蘇,送進來吧。”
說著,衝門外拍了拍手,便有個一個婢女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擺放著一柄金爐一把香支還有一副挽聯。
林江辰轉著眼睛打量了一番這屋子,目光定格到床榻上,揚了揚下巴。
“禾芝姐生前待的最多的地方應是那床榻,也是在那床榻之上亡故的。流蘇啊,你把這物樣都安置到床頭去,也方便長姐你晨起夜歇時刻祭奠。”
雪清婉那平淡的臉龐未曾淌沿過一絲波瀾,溫淡微涼地注視著他。
“江辰,你何意?”
那廝二郎腿一翹,胳膊支棱到案子上,儼然一副反客為主的架勢。
“不是長姐你說住進來後要為禾芝姐燒香參拜?我尊崇父親的交代,順遂你的意願而已,流蘇,去,安置。”
那婢女站在原地,看了看頤指氣使的少爺有又看了看麵波平瀾的小姐,蹙著眉低下頭,左右不敢動腳,心裏尋思今日攬了這什麼糟心差事,流睢閣這是非之地她再不敢來了。
屋裏安靜下來,白緒也停了啃肉聲,呲起虎牙瞅著那少爺,怎麼看怎麼像個耍無賴的流氓痞子,怎麼看怎麼欠揍。
阿玲看不下去,站在旁邊怒聲道,“少爺,你別太過分!”
“哪輪到你——”
林江辰眉毛一橫剛說話,忽聞一溫儒之聲。
“林公子,不如——你朝右邊瞧瞧?”
話音被打斷,心裏結了股憤氣正要發作,望向說話的那人,便見一金發金衣金眉金履跟金子似的男子,目光謙和有禮,執著簿書風度翩翩,他隻覺清新撲麵滿身暢快,怒火也瞬間平息了——
誰讓他喜歡金子呢。
挑挑眉峰,悠然自得朝右邊兒一看,就見視線九頭佛光琳琅,香火嫋嫋,他一愣。
一架紫檀木佛龕端端正正地嵌在牆前,中間供奉著一樽金光粼粼的佛像,佛像兩邊各有一枚靈牌,一撰“愛妹林禾芝之靈位”,一刻“九泉安樂亡而不朽”。下方高案上擺一隻盤螭文金爐,爐中三根香正燃,更其側置新鮮水果肉脯粟米,奉品豐富,奉設端尊,雍容悉心,盡顯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