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如何解釋?她能如何解釋?
說雪清婉給她時分明說是毒藥,此時竟變成滋補之藥了?嗬,當時屋子裏除了她全都是雪清婉的人,無人佐證,比起她區區一個婢子的話,林楓會更相信誰?
是她低估了雪清婉,高估了自己,自以為算好了天時地利,計較了利弊得失,但早在昨日雪清婉叫住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落入圈套了。
林江辰呆怔地望著那緘默哭泣麵色憔悴的女子,與那四月春景下那抹溫柔似無洽和之處。
他想不通怎麼會這樣,這藥包裏竟不是毒藥?子季欺騙了他?她為什麼要汙蔑雪清婉?更甚於借他之手?
無言的回應自是被林楓認成她已默認汙蔑大小姐的事實,怒氣在胸腔裏震蕩四起,“薑才,把這個出口妄言的婢子拖下去,杖責三百!”
他眸中一驚,杖責三百!再鐵骨肉厚的壯漢也會被打的半死不活,何況一個柔弱女子!那定是沒命了!心疼勁兒又瞬間湧升而出,也不管自己是被欺騙利用了還是怎樣,忙跪身在地,“父親……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孩兒與子季私交甚好,深知其為人品性,還望父親明察!”
私交甚好?
雪清婉眸中幽光微閃。林江辰對這婢子有情?
難怪事情這麼快就鬧到了林楓麵前,照理子季一屆小婢女是沒這麼大能耐的,原來是有人在背後給她撐腰助威啊。
子季含淚輕嘲地搖搖頭,沒想到這種鐵證如山的情狀之下,這個傻少爺還替她辯護?之前她看重他精明營商可承家業,如今連審時度勢都不會?看來,他在雪清婉麵前根本沒有可爭之地的。
阿玲見狀,冷笑一聲,“郎中先生的查驗結果都擺在這兒了,少爺還想查什麼?難不成懷疑我們小姐從中作梗?”
“你——”他話一堵,卻始終將子季護在身後。
青衣旋起,緩步走到林楓麵前,微微行了一禮。
“父親,這名婢女一口咬定了我要給夫人下毒,如今證據確切分明地擺在眼前,江辰還不分是非黑白地替她求情,也不知這事兒——是這婢女一人所為,還是另有他人指使?清婉也希望父親查個通透了,還我個徹徹底底的清白。”
說著,有意無意地瞧了眼林江辰又看了眼柳春琅。
這話一出,林楓心裏頓時又迭起了疑雲,再看兒子護那婢女之姿,似有不同尋常的關係——難道此事是林江辰一手策劃?更甚其後或有春琅挑唆?
懷疑的陣營如輪盤八卦陡然轉變,目光落到了榻上病弱臉色蒼白的人身上。
柳春琅一感受到這目光,那心驚膽戰得暈症差點再犯。
今日午時醒來,江辰來探,便聽之言“捉住雪清婉一把柄”,心中生喜便想終於能在雪清婉那兒扳回一局,怎料此刻鬧成了一場囫圇?不論是雪清婉暗中作梗還是這個子季刻意誣陷,時局已定,若是為了個小婢子牽連上兒子或自己,豈非引火上身?
此時見老爺看自己,心知不妙,忙蹙眉壓目伸出手朝江辰夠了夠,聲色俱憐苦口相勸。
“江辰!為母知道你一向喜歡這婢女,但人心叵測,你可莫要迷了心智替行歹之人求情啊!清婉才是你長姐,該向著誰你心裏要有數。你忘了為母教導你的明辨是非之言了麼?”
麵容擔憂盡顯病重慈母之態,林楓便收了轉瞬即逝的那懷疑,看向他嚴肅道,“江辰,撇開私人感情,我問你,你可有參與此事?”
雪清婉煙眉微挑——柳春琅反應倒快,尚處病重腦子還這麼好使,不愧是治家馭府頗為得心應手的林夫人。
轉目,帶些可惜帶些憐憫地看向那身子僵顫的林江辰。
“是啊,江辰,為了一個小婢子壞了你我姊弟情分,值不值當,你可要自己估量好。”
一言加一語,再加上榻上母親蹙眉不斷示意的眼神,父親淩厲嚴肅的質問,林江辰終於心生動搖,頭腦漸漸清醒過來,他自是知道如若再站在子季這邊,輕則失去父親的信任,重則成為父親心裏的芥蒂。
得失權衡間,他回頭望了眼這姑娘,他對她可能用情不深,她卻是他初次掛心之人。
雖不知是不是她騙了他,但車到山前,水到盡頭,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