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在話嘮的懷裏是永遠也捂不熱乎的,尤其是騎射場這樣人流量大閑雜聲多的地方,消息更是跟水流似的嘩嘩湧入汩汩四躥。善於炒作的場務們不一會兒就將百發百中的金衣公子是林家大小姐男寵的事兒傳開了,雪清婉他們走一路,聽一路棚子裏的喧嘩呼喊。
“沒曾想清婉小姐能力出眾,身邊兒的男子也這般驚世駭俗!”
“是啊!真是般配!天賜良緣!”
“老娘的腰誒!氣死了,這等才俊,被這小姑娘搶了先!”
當然,這裏麵也不乏些嫉妒天人不公的聲音,譬如想跟林家說媒的幾名洽齡富戶公子,眼巴巴地盯著金野,眼睛裏燃動著憤憤的火苗。
“什麼天賜良緣?沒聽人說這是清婉小姐的男寵麼?”
“就是,一個‘寵’字,早就把這人跟咱們的層次拉開了!指不定是哪裏出來投機取巧攀附權貴的小倌倌!”
雪清婉掃了眼說這話的人,清眸若無波之井,寒涼而輕颯。
一分無心威壓,七分骨中資質,兩分身份忌憚。
怵得這些人慌慌閉了嘴。
收回目光,她輕歎了聲,“這群人真是逮著了個稻穗兒就要鋪張成風。金野,你別放在心上。”
金野搖了搖頭,幾縷細絲金發輕輕隨之而動。“主人放心,凡俗之議金野不會在意。”
說他,無所謂,他本就不屬於浮世,自不懼風言風語;但是,若說主人,那是半句也不行的。
“隻是——”
他擔憂地望過那棚子下或衣冠華貴或家世煊赫的人們,壓低幾分聲音道,“主人,我們貿然暴露在所有人眼下,會不會打草驚蛇?”
她輕嗬一聲,嘴角微揚。
“百思苦覓若大海撈針,不如就這樣招搖過市引蛇出洞,我倒要看看那人有什麼能耐。”
金野看到主人的眉眼間,逸動著暖陽撲灑下的動人爍光。
忽然間,悄無聲息跟隨其後的莫秋目光陡淩,手握冷刃,直直看向左側一間棚子——
“主人。”
雪清婉心弦一緊,應聲望去,便見那棚外黑紗簾霎然遮蔽而下。
風過,簾角仍在微微浮動。
“有什麼異樣麼?”
她望著那趨於平寂的簾角,心裏湧升一種異樣的感覺,倒不是懼怕或焦慮的負麵感覺,總之很奇怪,像是擀麵杖打到了棉花上那樣不痛不癢卻又被彈開了的感覺,似有一絲絲的愜意或舒暢。
莫秋兩瞥眉微微皺起,低眉凝聲道,“屬下未曾看清,但應當……沒有危險性。”
莫秋抿了抿嘴,想到這幾日總感覺周圍似乎有股熟悉的氣息,每每想察之卻又如鏡花水月捕風捉影無跡可尋,方才一閃而過的熟悉感……卻又感覺與之前的熟悉不同。
“這樣……”雪清婉眸子微眯,看來莫秋跟她的感覺是相同的——都覺之沒有危險性。
她帶著一絲柳絮般沉澱到心底的疑惑,收回目光。
“或許我們的精神過於緊張了。”
望過被風吹得如潮水湧動的操場,輕聲道。
莫秋點點頭,“是。”
雪清婉吸了口含著碧草芳馨的空氣,也不管那棚子黑棚子綠的——有可探之蛛絲馬跡便樹藤摸瓜,捉不住狐狸尾巴就靜候其露,她也不用怕丟了小命,袖子裏那麼多取人性命的寶貝呢。
“罷了罷了,就當是哪家暗戀本小姐的公子爺羞於見我藏身簾下唄。”
雪清婉懶洋洋地抻了個懶腰,踩著柔軟的香草朝前踏去。
……
金野跟莫秋相視一眼,一無奈笑笑,一臉肌隱抽。
黑簾之下,似有人也發出淺淺一笑。
步至棚前不遠,隔棚中人如意料之中地叫住了她。
“雪清……呃,長姐。”
林江辰的聲音從旁邊兒傳來,強憋而出的恭敬下有些嫉妒有些壓憤,還有一絲忌諱。
她佯裝驚訝回眸,“咦,江辰,這麼巧啊,你就在我隔壁?”
他皮笑肉不笑地點頭,“是啊,真巧,真巧。”
真巧,老子的十兩金子全他娘的賠光了!
忽略掉這人眼底激奮勃發的憤意,掠眸看到了站在他身邊兒黃衣裳滿臉風流桃花像的人,禮貌地做了個揖。
“呂公子,久聞大名了,今日一見,當真儀表堂堂,風華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