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才回了她一句話:“你別睡。”
那是一種讓她萬分安定的氣息,仿佛闊別已久,她突然感到莫名的酸澀與委屈,想哭。她給不了任何回答,身體一直在痙攣,淌血。
他背著她一直往前走。
冰冷的空氣讓敖辛短暫地清醒了片刻。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臉,趴在他的肩背上,隻看得見他墨發襲著肩上冰冷的盔甲,她染血的手指不慎碰到,卻意外的柔軟。
一路走,地上便一路滴淌著敖辛的鮮血。
前頭是一片廣闊的被冰凍住的湖,湖麵平整寧靜,細細的聽,有風吹拂過冰棱的聲音。
他一步一步,踩著血印子,走在那冰湖上麵。
她輕聲問他:“你是誰?”
他回答說:“我是安陵王。”
“安陵王啊。”敖辛輕聲囈念著,歪著頭,貼著他的肩,靜悄悄地哭了,“能不能求你……好好安葬我爹……”
她最終沒能等到他的回答,任他前路茫茫,她沉睡在他的肩背上,再無聲無息。
不知是夢還是真實,回光返照間,敖辛仿佛看見他腳下踩過的湖麵冰層出現了一道道晶透的裂痕。
裂痕越來越多,以他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隨時都能迸裂開來。
敖辛一驚,出聲想提醒他,可是她卻發不出絲毫聲音。
隻見他腳下一沉,繼而便是無數冰冷的湖水從四麵八方灌來,讓她感到無比壓抑和窒息。那種浸到骨子裏的寒意籠罩著她。
她明知自己已經沒救了,死了絲毫不覺得可惜,可是同她一起掉下來的還有那個背著她走的男人。
敖辛下意識地一蹬腿,努力朝水中那人靠近。卻在這一蹬腿之際,仿佛得到了新鮮的空氣一般,長抽一口氣,登時睜開雙眼,清醒過來。
她沒有沉入湖底,而是躺在一張床上。
房間裏十分安靜,窗戶外麵的光線頗有些刺眼,爐上的壺裏蹭蹭冒著熱氣,正散發著一股濃鬱的藥味。
接著四肢冰涼的感覺襲上來,讓她清晰地感覺到活著的滋味。那些仇恨,那些廝殺,仿佛都化作了一場久遠的夢,讓她有種劫後餘生的恍惚。
敖辛憋在胸口裏的一口氣輕輕籲出。
籲到一半,忽然間從床邊探出一個圓髻腦袋來,對著她又哭又笑,眼睛紅紅的直抹眼淚,嘴巴一張一翕說個不停。
敖辛還有些懵,那丫頭見狀也有些懵。隨後丫頭就嗚嗚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道:“小姐你是不是了傻了呀,你不要嚇奴婢啊,你怎麼不說話呢?”
敖辛漸漸回神,嗡嗡的耳朵裏響著模模糊糊的說話聲,便道:“我耳背,你說話大聲些。”
丫頭見她口齒清晰、神色清醒,不由欣喜若狂,大聲道:“小姐你終於醒了!”一時又心酸來襲,一屁股癱坐在床前,扯開嗓門嚎啕大哭,“小姐你真是命苦哇!”
敖辛:“……”
這兩句她倒是聽得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