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陳曦去穆朝陽病房取飯盒的時候,病房裏就他一個人在。陽光透過玻璃窗打在穆朝陽身上,讓穿著病號服的他越發帶著幾分孤寂脆弱。
陳曦還沒來得及品味心頭因這人突然竄起的那抹酸澀味道,開門的聲音就驚擾了穆朝陽。
他原本正伸手摸索著床頭櫃上的水杯,卻因突來的聲響失了準頭,水杯被他打翻落地,嘩啦一聲甩了個四分五裂。
穆朝陽的手扔保持著推落水杯的樣子,無措的都不知道該不該將手放下。臉上的表情則是尷尬中帶著自責。
陳曦輕歎口氣,快步走到床邊,柔聲安慰:“沒事兒,就是碎了個杯子,一會兒我喊護士幫忙打掃下。”
說完心裏又不自覺加了句:估計她們應該會搶著過來。
穆朝陽聽出她的聲音,臉上立刻帶了歡喜:“你來了。”
陳曦突然就聯想到那些幼兒園裏渴望家長來接的小朋友,眼巴巴的看著班級門口,發現是自己家人就會飛奔著跑過去的小樣子。差點就伸手去揉穆朝陽那頭看著就軟而蓬鬆的短發。
她強迫自己將視線轉向地上的碎片,低聲道:“我去幫你買個杯子吧。”
穆朝陽忙搖頭:“不用,櫃子裏有備用的。我現在不渴……就想你陪我說說話,一個人這麼呆著……有些無聊。”
陳曦想說:你還能無聊,就算那滿眼粉紅泡泡的小護士們都忙的脫不開身;不是還有個連夜趕過來的好基友嗎!
不過看著穆朝陽臉上略帶討好的笑容,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乖乖的坐到了病床邊上。
陳曦將自己的反應歸結為看到‘弱小’生命後的本能嗬護與憐憫。可天知道某個近一米九,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男人到底是怎麼讓她就覺得‘弱小’了。
穆朝陽心裏樂開了花,終於爭取到和陳曦獨處的機會了。
可不等他高興上三秒,醞釀好的說詞也沒來得及出口,半掩的病房的門就被人輕叩兩下推開,四個男人魚貫而入。
穆朝陽臉上的表情瞬間就帶上了點兒錯愕,隻是陳曦已經將目光轉向進門的四人,因此並未察覺。
四人陳曦都認識。穿白大褂的是事發當晚幫穆朝陽處理眼睛那個很有正義感的小老頭,他姓魏,如今是穆朝陽的主治醫生。其餘三人都穿著警服,為首的正是縣公安局的劉局長,其餘兩個三四十歲的警員陳曦瞧著也眼熟,顯然都見過麵。
出於禮貌陳曦忙站起身,和四人一一打了招呼。
劉局長十分親切:“陳曦啊,過來看朝陽來了。”
對於陳曦這個年紀輕輕卻有膽有謀,還有手藝(畫人像)的小丫頭,劉局長十分欣賞。
雖然‘猿四爺’仍舊在逃,但他們團夥裏其餘主要成員已經悉數落網,這都多虧了陳曦提供的幫助。
魏老大夫摸出老花鏡,對陳曦和藹一笑,正想和她說兩句,卻突然像是醒悟了什麼,扭頭對穆朝陽道:“哎,我說小穆,上午我不是給你把紗布拆了嘛,怎麼又纏回去了。”
說著就繞過地上的碎瓷片走到病床前,拉過穆朝陽開始拆紗布,邊拆還邊嘀咕:“我知道你眼睛還會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但是視物是完全沒問題的。你這麼老捂著,可不行……見見光,吹吹風……那種不舒服的感覺過個三兩天也就慢慢消失了。”
穆朝陽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長歎口氣:“魏伯伯……您老下午不是休息嗎?”
就是知道這老頭下午不在醫院,穆朝陽才想出了這麼一招來博同情,增加和陳曦的相處時間。誰知老頭居然殺了個回馬槍,穆朝陽不用看都能猜到,陳曦那丫頭這會兒肯定在對著他磨牙呢。
事實上陳曦沒磨牙,隻在心裏默默地給穆朝陽又記上一筆賬,然後冷眼看著那一老一少跟紗布纏鬥。
魏醫生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拍掉穆朝陽拉扯紗布的手:“你當我願意回來看你個臭小子呢,還不是劉局長要過來。”
聞言陳曦又將目光轉向劉局長,對方也正略帶一絲促狹的打量她,明顯已經猜到穆朝陽那小子纏著紗布打什麼鬼主意。
陳曦頓時就有點兒尷尬,隨即又覺得都是穆朝陽那笨蛋的鍋,她有什麼好跟著尷尬的。輕咳了一聲:“那劉局你們聊……我先走了。”
不等穆朝陽出言阻止,劉局長已經開口:“陳曦你先別忙著走,我這邊還有些事情一會兒要跟你說。”
陳曦聞言自然不好急著離開隻能留下來。
魏老醫生將紗布完全拆開,穆朝陽微微揉了揉不太舒服的眼睛。
陳曦瞥見那散開的紗布上每間隔一段距離,就有兩個略微相鄰的拔絲處。因為拔絲的原因,呈現出比較明顯的孔洞,立刻就明白了。
原來穆朝陽這家夥已經在紗布上做了手腳,除了最外麵一層,裏麵都被他扯出了洞,自然就能看見了。估計那‘可憐兮兮碰掉茶杯的戲碼’,也是這混蛋自導自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