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曦的問題對於熟知加工費用的李副主任兩人來說很簡單,她也不是要兩人給出具體答案。隻是有些人臉皮太厚,你話如果不點破,他們就能當你是個外行,活該被欺騙。
見兩人都訥訥著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陳曦目光掃了眼不遠處的小平房繼續道:“如果我猜的沒錯,廠裏的機器怕是很大一部分都出了‘問題’,就算訂單下來補發了工資……應該也沒辦法加工生產了吧。”
陳曦的話讓李副主任驚愕的瞪眼,大楊更是脫口而出:“你怎麼知道……”
話沒說完就自知失言,訕訕閉上嘴巴。
不是大楊真蠢的無腦,實在是太過震驚。李副主任托人打聽過,新來的這個女廠長就是個農村什麼都不懂的家庭婦女。閨女雖然讀了大學,可剛上了半年多就因病暫時休假。
大楊和李副主任都覺得,對付兩個什麼都不懂的外行女人手拿把掐,卻沒想到人家一來就掀了他們的老底。
陳曦嗤笑:“怎麼知道?你們做的還不夠明顯嗎?正常情況下停產的工廠盼望訂單是不拘大小的,隻要有得賺就好。先拉來訂單恢複生產,開一部分支;然後拿產品說話再談後續訂單,總能一步步好起來。
像是你們這樣的小規模的廠子,隨便給個不大的訂單就足夠恢複生產,也會讓大家的日子好起來。可你們偏偏想要的卻是與生產能力嚴重不符的大訂單……這明擺著想做的就是一錘子買賣。
用我說的更直白點兒不——騙錢,堵工資的窟窿!”
大楊被陳曦頂的無話可說,沉著一張臉站在旁邊,垂眼看著手表。
李副主任到底臉皮厚也夠奸猾,這會兒還在唱苦情戲,接連歎著氣無奈道:“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沒辦法呀!陳曦,你想想,這一百來個人就是一百來個家庭……”
陳曦被他的話氣笑了,連話都懶的再和他說,拉著楊芳華道:“媽,咱們走吧。他們壓根兒就沒想讓你當這個廠長,就是想你帶著他們去騙別人的血汗錢。”
大楊聽陳曦這話立刻大聲道:“什麼叫騙血汗錢,他們那些賺錢的企業也是從老百姓的手裏賺的錢。我們這邊開不出支,讓他們支援一下怎麼了。”
陳曦對他這種不要臉的言論也是無語了,掃了眼大楊身上的穿戴,淡淡道:“哦,看來你覺得人家賺錢就得補貼你們,那我看你這身穿戴不錯,想必家裏日子過應該挺好。那你怎麼沒拿錢補貼服裝廠日子艱難的工人呢?
你肯定要說‘人多,補貼不過來’。那你就補貼最困難的三個人,一人每月十塊錢就行,看你這年紀補貼完工資肯定還有的剩。要不我就跟縣裏這麼建議建議,讓你們縣政府的工作人員對口補貼服裝廠!”
大楊鼓著眼睛憤憤的看陳曦,怒聲道:“那怎麼可能,錢給出去了,我們靠什麼生活?”
陳曦冷笑:“道德綁架別人的時候,你不是挺慷慨的嘛?怎麼自己的錢是錢,別人的錢就都是紙片子?靠什麼生活,問的好!人家企業把錢給你們了,卻拿不到貨,人家接下來賣什麼,人家拿什麼出錢,拿什麼養活手底下的工人!”
楊芳華如今也看明白了,難怪閨女之前說不讓她隨便答應。原來這倆人就沒按好心,那些什麼苦情戲的目的就是讓她們家答應幫忙拉訂單,然後去騙中玉的叔叔。
若是對方相信他們將錢打過來,這些人根本就不會生產,隻會把騙來的錢發給下麵的工人。之後若是法不責眾,中玉的叔叔就隻能吃了這個悶虧;若是人家執意追究,也有她和閨女頂著。
若是楊芳華自己被這樣算計,她心裏或許有的隻是害怕和驚慌;偏偏兒女就是母親的逆鱗,敢這麼算計她閨女,楊芳華現在都恨不能撲過去給這倆人幾耳光。
她拉著陳曦,狠瞪大楊和李副主任:“還有什麼好說的,走,回家!這破廠長,媽不幹了!”
李副主任看了眼大門處,似是在等什麼,一疊聲道:“哎呦呦,你看看這事兒整的。我們也難……”
說著還想攔阻兩人,結果話沒說完就被楊芳華毫不客氣的一把揮開。她拉著陳曦就大步往外走,那嚴肅的臉配著楊芳華一身穿戴,特別有氣勢,一時間李副主任和大楊都沒敢再攔。
誰知母女倆還沒走幾步,就有個人騎著自行車衝了進來。
陳曦有些吃驚:“梁飛,你怎麼來了。”
梁飛滿頭大汗,急聲對兩人道:“快跟我走,不知道是哪個王八蛋,把服裝廠的女工都聚集過來。還說嬸子當了廠長就能給她們補發全部工資……”
陳曦將目光轉向李副主任和大楊,大楊嘴角若有似無的翹了下,又強自將笑容壓了下去。
李副主任被陳曦盯著,訕訕道:“我這也是公事公辦,換了新廠長總不能連招呼都招呼大家。
至於工資的事情……我想應該是人多,傳話難免有偏差,難免有偏差。”
昨天梁飛和王隊長接到上麵的通知,領導可不是這麼說的。對於自家領導,梁飛多少還有些了解,再說有穆朝陽的麵子擺在那裏,怎麼也不可能幹這種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