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說話時,輪船稍勢平穩。朱正漢、程心泉拿了熱毛巾來給他二人。
盧作孚接過毛巾擦臉上水珠,盯朱正漢笑,這個重慶崽兒慣常都是一臉惹人喜歡的笑:“朱正漢,你那泡尿撒得是時候呃。”他很喜歡這個年輕人,又看程心泉,“好,敢打槍好!”程心泉是個孤兒,他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朱正漢、程心泉走後,盧子英才覺得自己那泡尿漲了,遂朝廁所走去。
盧作孚回身獨自走到船頭,叉腰迎風挺立,“民生”輪正破浪逆行在亂礁之中。他查看過航道圖,曉得宜昌至重慶這川江之下河段全程有648公裏,即便平安過了泄灘,也還有灩澦堆、狐灘、折桅子灘等險灘在“迎候”他們。川江險灘道道,人生的“險灘”也多。袁世凱屠殺革命黨人那陣,他被袁世凱親信四川總督胡文瀾以是“同盟會”會員而列入了黑名單,途徑大足時險被殺害。他是跟一同行者在客店被捕的,同行者立被槍殺,審訊時,由於他的沉著冷靜、侃侃而談,沒有露出破綻而被當成學生釋放;“五四”時他勇敢地加入了少年中國學會,同是該會會員的惲代英對他說,李大釗是發起人之一,**也參加了……
船身猛烈顛動。
盧作孚眼見一股強勁的泡漩水打將過來,把輪船推向南岸,輪船向左側急傾,飛濺的浪濤打濕了他的全身。“民生”輪眼看就要傾覆。盧作孚竭力鎮定,手抓護欄使勁,他在用體力和心力促使輪船正過船體。然而,人的力量是何等渺小,輪船繼續向左傾斜,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大自然慷慨解難,另一股泡漩水從左側湧來,猛將輪船推向北岸。盧作孚抓護欄的手依舊在使勁,他不是領江不是船長不是舵手不是大副,可他是民生公司的總經理,是民生公司的總掌舵人。他心裏清楚,民生公司絕不隻是辦船運,今後還要開辦多種實業。上海那錢經理隻收了他3 000元定金,餘下的錢他要在合川辦電廠,還要開辦修船造船的機器廠。
人的力量是巨大的,在水上人們的合力下,被泡漩水推向北岸的“民生”輪“突突”一陣轟鳴,衝出了這險惡水段,但水流湍急,迤邐行駛的輪船隨時有可能被再次推回惡水之中。
盧作孚當機立斷,叫來二副朱正漢一番交代。朱正漢就脫去海員服和內衣,隻穿了條腰褲,背上纜索,纜索陷入他那肩肉裏。他朝盧作孚看看,飛身撲進滔滔大江。如同風箏在雲裏翻飛,好似浮漂在浪裏撲騰,朱正漢在江中時隱時現。盧作孚揪心地看著,心裏默默祈禱,但願他能成功。一道黑浪朝朱正漢打去,不見了人影。走過來的盧子英哀叫,完了!盧作孚緊盯黑浪,他曉得朱正漢水性,知曉這個有智慧有膽量的年輕人,這水浪吞噬不了他。果然,那黑浪掀起之時,朱正漢在波峰之上,他揮動雙臂大把往岸邊遊,他那氣勢把水浪壓了下去。
“正漢!你得行!”盧作孚緊攥拳頭呐喊。
朱正漢攜帶纜索泅水登岸,找了在岸邊等活路的十多個纖夫來拉船。
高天亂雲、岩壁棧道、江上飛舟形成一幅人與大自然搏擊的圖畫。棧道上的拉船人渺小如同蟻行,大江上的小火輪孤獨如同落葉。
人的無窮力量加上現代化的機器動力,終還是驅使“民生輪”破浪上行。
盧作孚站在船頭,迎風遠望纖道上那些四肢如鷹爪抓岩、肩臂起伏如山鷹展翅的赤裸的峽江纖夫們,聽著他們那響徹峽穀撼天動地驚泣鬼神的號子聲,心湧大波,對盧子英說:
“子英啊,我們既然上了這條船,就沒有回頭的路了。你看那些纖夫們,他們總是奮力向前,百折不回。”
盧子英點頭,又擔心地說:“二哥,上頭還有險灘呃。那‘折桅子灘’就水勢凶險,魚都不能上,也叫‘折魚灘’,這‘民生’輪過得去不?”
盧作孚目視滔滔流水,歎道:“我曉得,要過的灘口還多……”我民生公司這第一艘輪船能夠駛過前麵的道道險灘麼?咳,硬還是萬事開頭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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