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見有客人來,喜顛顛張羅。謝長富像是突然想起啥子事情,叫了身邊那黑臉軍官出門去說話。盧作孚搖頭歎氣,起身轉遊,發現這臨街的茶館順坡跌落而建,這茶館的門麵就是頂層,順屋內的竹梯子往下走還有三層。他直走到底層,走到挑出的竹陽台上,就看見碧綠的嘉陵江和停靠江邊的“民生”輪了,頓感惶惑、焦灼、憤懣。他不曉得這個謝營長葫蘆裏賣的是啥子藥,合川的父老鄉親還在等著歡迎他們,這是第一艘開進家鄉的機動輪船!
喝的是蓋碗茶。一個十七八歲的小茶倌提了長嘴銅茶壺來摻茶水,他右手腕套在茶壺銅把上,伸左手揭開諸位茶客的茶碗蓋,那提銅茶壺的右手飛快地半劃一個弧形,細長的茶壺嘴離茶碗老遠,就見那滾燙的開水呈一細流從茶壺嘴裏吐出,直奔茶碗。你以為那開水會滿溢出茶碗時,小茶倌那靈巧的右手腕往上一抬,那開水就戛然止住,硬是點水不漏。而後,那小茶倌就唱道:
“謝營長是常客,盧老板是貴客,諸位都是我們茶館的座上客,請用茶。這是產自渝西茶山的上好沱茶,水色鮮味道濃,喝了熱心、暖胃、養顏、益壽,包你們走出茶館半日嘴巴裏還有茶香味兒!”
小茶倌的這番摻茶水表演,這番唱說,引了謝長富嗬哈笑,盧作孚也笑,人些都笑。謝長富掏出塊銅錢賞了他,小茶倌道謝而去。
謝長富呷茶水,道:“他娃那熱心、暖胃、養顏、益壽的話說得巴實,這娃會做生意。”
盧作孚點頭,心想,我“民生”輪、民生公司重要的一點就是要搞好服務。他乘坐過外輪也乘坐過國輪,深感其服務太差。他已經有了改善服務的設想,並認為,改善服務的前提必須得做好管理。就覺得立馬要辦今後要辦的事情實在太多,而此刻呢,卻出師不利,竟然被陷在了這裏,更是心急火燎。
那謝長富營長卻悠哉遊哉,端起蓋碗濾茶葉,不緊不慢呷茶水,霍霍連聲:“喝茶,諸位喝茶!”
程心泉拳頭捏得咕咕響,朱正漢擰眉瞠目噴吐粗氣,他二人都手摸著腰間那駁殼槍。盧作孚看出他倆心境,也欲發作,又竭力平息怒氣,呷了口茶。好漢不吃眼前虧,保住人船要緊,看他要做啥子文章。
謝長富嘿嘿哈哈笑,東拉西扯說,繞了老大個話圈子才說到正題:“盧兄,你莫怪啊,小弟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盧作孚道:“我就是不曉得你們為啥子要扣船?”心裏也明白,軍閥扣船是不講道理的,就有人的船被軍閥扣留了一兩年的。
“唉,上司之命不可違。”
“你都是營長了啊。”
“我上麵還有團長、師長。”
“請問,你上司是哪個?”
謝長富沒正麵回答:“當兵的得服從命令,但凡是上司指令必得不打折扣照辦。”
盧作孚欲言。
謝長富伸手止住,說:“聽說你們民生公司是股份製的?”
鑼鼓聽音說話聽聲,盧作孚心想,原來這家夥是想入股啊,我民生公司還得發展壯大,自然希望有更多的人入股:“對頭,我們是‘民生實業股份有限公司’,本人是公司的總經理……”本想問他是否想入股,又沒有說,這家夥如那江上匪盜一般持槍索詐,莫不是想入幹股呢。
謝長富見盧作孚欲言又止,沒有得到他想要聽到的話,就說:“啊,你是盧總經理,小弟冒犯了、失禮了,還望盧兄海涵。”喝口茶,“對不起,盧總,你這船嘛,怕得要扣上一年半載呢。”他其實是知曉盧作孚的,他心裏有個小算盤。
盧作孚一聽,急了,這不是要置我民生公司於死地麼!
朱正漢忍不住了,起身憤然擊桌,身前的茶碗翻落地上,摔得粉碎:“媽的,你無理扣船,沒得王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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