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誌利真是沒轍了，說：“姐，這種老房子，租不出多少錢，還不夠給租戶造的呢！這麼著吧，你們先住著，等大龍掙得錢攢夠了首付，能買房搬走再說。”
劉小菊說：“那就給你點房錢……”
大龍見他媽這麼硬朗，毫不轉圜，也說：“那，舅，你說個數，我看我能整出來不？”
劉誌利哭笑不得又妥協一步，說道：“房錢再說。等你們搬走的時候，大龍，你把這房子重新給我裝修一下行不？裝一下也得不少錢，就算成你們房錢了行不？”
大龍回頭看著他媽，劉小菊沒再言語。劉誌利知道她默許了，趕緊跟大龍說：“大龍，去，看見剛才那菜市場沒？我早上不是跟你說了嗎？去，買點瘦肉、韭菜、雞蛋、蝦仁，再買點米麵油，一會讓你媽給咱倆包餃子，我都倆三月沒吃餃子了，快去！”
大龍高高興興下樓了。屋裏隻剩下劉小菊和劉誌利。劉小菊看著劉誌利，說：“弟，有話你就問吧。姐不會藏著掖著。”
劉誌利歎口氣，把自己坐的的椅子朝著劉小菊的方向拉了拉，說：“姐，今天那女的，到底是誰啊？”
劉小菊坦坦然：“是老馬的媳婦。新來的護工。”
劉誌利又問：“老馬又是誰啊？”
劉小菊說：“你不是瞧見了，就是後來跑進來那個謝了頂的男的。”
劉誌利含含糊糊地問：“那她，她幹嘛那麼說你啊？你跟老馬……他是咱老鄉？”
劉小菊平靜地說：“他跟我相好。”
劉誌利驚駭了一下子，但是又覺得自己仿佛做了這個心理準備，就問：“姐，你咋……你打算咋辦啊？”
劉小菊依然平靜地說：“這事都過去了。上個月就過去了。以後誰也不認識誰，他幹他的，我幹我的。他是老護工了，估計養老院不能舍得他走。院長對他凶，那也是做給他媳婦瞧的。隻要我走了，他們倆就不鬧騰了。”
劉誌利不幹了，說：“憑什麼啊！啊！他有老婆還跟你眉來眼去，你是單身啊姐！你跟誰相好都不犯法，你跟他時候知道他有老婆嗎？他是不是騙你來著？他都跟你這兒做什麼了？姐你等著，我不把他弄個半殘，我就不在陽春混了！”
劉小菊看著劉誌利，足足盯了三五秒，盯得劉誌利直含糊，一個勁問：“姐你怎麼了？有委屈跟弟說！誰欺負你有我呢！”
劉小菊眼睛一垂，說道：“姐供你念了四年大學，是讓你成材成家的，不是讓你當二流子的！你弄誰去？我跟他，你情我願。他沒騙我什麼，你姐姐我有啥可值得人騙的？我一早就知道他有老婆，我不圖他什麼，就是孤身在外，有個人知疼知熱的，我心裏暖和。他也沒想跟我咋著，他也知道遲早得回家去！我們就是搭了幾個月夥，當了幾個月露水夫妻。弟啊，姐不是黃花閨女，姐這輩子也立不上貞節牌坊。姐一輩子剛強，可心裏還是苦的慌。咱不是怕窮，也不是怕累，就是想著身邊要是能有個知疼知熱的男人該多好。姐命硬，沒有這個福氣，老馬在姐身邊陪著我過了幾個月的暖心日子，我知足！如今人家媳婦來了，姐知道自己沒臉，幹了對不住人家的事。我在陽春倒是有人疼了，留在家裏那個守著活寡，還得養老養小。那樣的日子，姐過過，所以說，姐心裏也過意不去。鬧成這樣，不賴別人，就賴你姐姐我自己。所以，就是沒你這房子，姐也不能再在養老院幹了。姐不怕報應，也不怕哪天一閉眼，你姐夫在那邊怪我；但是姐知道對不住老馬家的，對不起活人的滋味更難受。”
劉誌利不再說什麼。男人到了他這個歲數，還有什麼看不明白、想不清楚的？就算眼前這個不是劉小菊、不是自己的親姐姐，做了這樣的事，也是一把辛酸淚，不是簡單地罵一句“小三”就能一概而論的。劉誌利不再說什麼，而是過來攬住姐姐的肩膀，吸著鼻子、動情地說：“姐，以後的日子你有我、有大龍！你要是能遇上個可心的人，你就往前走。弟弟絕對支持你。你心裏有了委屈，可不能憋著，你就跟我說。你對不起誰都不要緊，你是我親姐，跟媽一樣的姐，有啥事都有我呢！”
劉小菊終於忍不住，靠在兄弟的肩膀上慢慢抽噎起來。兄弟已經不是多年前那個營養不良、麵黃肌瘦、眼睛裏隻有讀書的男孩子了。風雨滄桑，男孩子成了男人，肩膀寬了，胸膛厚了，可以依靠了。隻是，這份依靠，對於劉小菊來說，來的有點晚。
姐弟二人相擁而泣，沒注意身後的大龍。十八九的孩子，血氣方剛地站在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臉上的表情凝重而凜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