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菊說辭職就辭職了,可苦了王月華兩口子。老爺子的暴脾氣在養老院裏出了名兒,又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哪個護工都不招攬他這個主顧。想找個新來的護工先對付著吧,可巧正是天熱的時候,沒有農民工進城。王月華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自己已經每天都去了,可是晚上實在不能住在那裏。回來也是睡不好覺,惦記著那邊是提心吊膽。養老院雖說是加強了對老爺子的重點巡視,可始終身邊沒一個妥當人。孟凡樹也是沒辦法,想來想去,跟王月華商量:“要麼,咱們把老爺子接回來住,自己伺候得了。”
王月華愁容不展,連著幾天跑來跑去本就已經筋疲力盡,晚上又睡不好,情緒自然也差。她指著自家五十多平米的老式兩居室,反問孟凡樹:“接回來?你讓老爺子住哪?住客廳還是跟孟想擠一間屋?還是跟咱倆擠?晚上喝水接尿,吃喝拉撒都在一張床上,你動不動就血壓高、這疼那疼。孟想一天到晚上班,這幾天累的人回來都不說話,這兩年了,連個節假日都沒有。你們倆晚上我誰都指不上,不光指不上,還得我伺候你們。伺候完你們倆我再伺候老爺子,回頭我走在老爺子前麵也就得了。留你們仨光棍過吧!”
王月華說的是氣話,可是句句在理。並非王月華不孝順,一個快六十的兒媳婦伺候著八十多的老公公,每天變著花樣做好吃的往養老院裏送,一幹衣食用度全都靠自己省吃儉用的打理,從來沒叫過苦、要過錢!做到這樣子也是沒的挑了。不是王月華不想管,是有心無力、管不動了。
孟凡樹當然知道老伴的難處。這麼多年了,要不是老伴衝在前麵替他盡孝,自己早成了沒腳蟹,還能過這麼舒服的日子?
王月華知道說什麼都無益。她抓起電話打給養老院,在電話裏跟張主任強硬地表態:“你們說辭退人就辭退人,我事前一點消息都不知道。我沒辦法!是!你是不要錢了,讓她那半個月白幹,可是這叫什麼事啊?先是把我們家老爺子給燙了,這傷口剛好,人又沒打一聲招呼就走了。你扣了她錢有什麼用?我現在問您,我們家老爺子怎麼辦?現在誰照顧?之前那個護工辭職,那是直接跟我辭的,現在這個我都不知道啊!是你們給辭的呀!你說你讓我怎麼辦?我家裏老的老小的小,老伴身體不行,兒子一天到晚上班,我就是沒條件伺候老爺子、我信任你們才選了你們養老院,你們怎麼說撂挑子就撂挑子……”
王月華一口氣地說起來沒完,電話那邊的張主任始終都找不著插話的氣口。王月華越說越氣,自己的脾氣、情緒也上來了,憤怒夾雜著委屈,無奈裏連帶著無助,這麼多年的委屈一股腦地湧上來,尤其是這些日子,吃的苦受的累全都跟過電影似的在眼前晃。張主任如何反應不知道,王月華自己的眼淚生生地被自己說下來了。
看著王月華抱著電話抽抽搭搭、嗓音哽咽,孟凡樹趕緊過來接電話,對老伴小聲說:“算了算了,你跟他們嚷嚷也沒用,咱們再想辦法……”
王月華也不掛電話,又對孟凡樹嚷嚷:“有什麼辦法?你有什麼辦法?你去給我變一個護工出來?變一個跟劉師傅那麼好使的!”
兩口子,還有電話那邊的張主任,都在說著自己的委屈。張主任在電話那頭沒完沒了地重複一句話:“真不是我們辭退的她。是她自己要走的!我們也攔不住,她連保證金都沒要。人家在陽春市裏有親戚,還挺體麵的,聽說是她弟弟,人家直接就給接走了……王大姐,劉小菊她跟我們這的老馬搞上了,被老馬媳婦發現了,她不走也不成了。我們也被動啊!我們也受損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