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剛巧十五,月亮很圓,漫天星辰繞著圓月,將整座城市渡了一層淡淡柔和的光,華燈初上,喧囂又熱鬧。
裝修風雅的會所裏,古畫繪牆,雕鏤空花,沿路的科林斯羅馬柱上,擺放著各色花卉,走廊裏,有淡淡花香縈繞。
本是應景的花兒,奈何,不逢時。
會所的大堂經理急急忙忙地一路小跑,一一吩咐侍應生:“趕緊的,把玫瑰都給收起來。”
領班聞聲過來,不解:“經理,好端端的幹嘛突然要把花都收了?”
經理急得眉頭直皺,扯了扯領帶,用口袋裏的方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有個小祖宗要過來,人家聞不得玫瑰花。”
祖宗?
高級會所裏,往來都是貴人,領班不知是哪位,詢問經理:“誰啊?”
經理蹲下,將地上掉落的玫瑰花瓣拾起:“江家那個祖宗。”
這下,領班知曉了。
敢在帝都江家稱祖宗的,就隻有一位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江家老幺,說起那位美人……
經理催促:“快點,人已經快到了,手腳都利索點,一朵都不要落下了。”
約摸過了十多分鍾,經理接了個電話,趕忙帶了幾位副經理跑去電梯口迎人。
叮——
電梯門開,不見其人,先聞其咳嗽聲,一陣接一陣,稍稍壓抑著。
等電梯門完全打開,修長的人影被走廊的琉璃燈打亮,那人便背光靠著左邊的電梯側壁,黑色長款風衣過了膝蓋,腳下是一雙高定皮鞋,內搭白襯衫與休閑褲,沒有打領帶,領口鬆了一顆扣子,脖頸修長,因為咳嗽,喉結都染了微微緋色,輕輕滾動著。
他低著頭,依舊在咳嗽,修長的手按在鎖骨處,因為咳得厲害,連指甲都泛著淺淺的紅。
經理側身相迎,恭恭敬敬地喊:“江少。”
江家嫡庶旁支那麼多位少爺,就隻有這位被稱江少,其餘的自然都得冠上名字,由此可見尊卑之別。
電梯裏的男人這才抬起頭來,頭發修剪得隨意,更襯輪廓流暢,骨相極美,他皮膚白皙,剛剛咳嗽完,微抿的唇添一抹嫣紅,兩頰亦染了薄薄一層緋色,三分病態,三分嬌,三分媚,還有一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偏生,他還生了一雙標準的桃花眼,四周略帶粉暈,眼型似若桃花,水氣氤氳,眼尾微翹,瞳孔裏的黑白並不分明,給人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如此一副模樣,一顰一笑,處處是精致,美得教人心驚。
這便是江家的老幺,江織,帝都的第一美人,三步一喘,五步一咳,著實是位身嬌肉貴的病美人,如此嬌媚之人,偏偏,美得沒有一絲娘氣,那雙桃花眼,一抬一斂,懶散淡漠裏全是桀驁,並不淩厲,是世家貴族養出來的疏離與貴氣。
經理是個男人,四十不惑了,也不是第一次瞧見這位美人,硬是給看愣了,許久才找回聲音:“我、我領您過去。”
經理結巴緊張,對這位大少爺,是又敬又怕,哪個都知道,這祖宗脾氣不是很好,惹他不悅了,少不得要倒黴。
江織淡淡嗯了一聲,掀了掀眼皮,懶洋洋的模樣,跟沒睡醒似的,邁開腿,修長極了,可卻走得很慢。
“咳咳咳。”
他稍稍弓著背,遮著口鼻輕咳,眉宇輕蹙,額前的發稍稍亂了,再添一分病態。
前頭,領路的經理腳步是緩了又緩,一小段路,走得十分慢,硬是莫名其妙地滾了一身冷汗。
推開包廂的門,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劍眉星目的一張臉,經理規規矩矩地喊:“薛少。”
薛寶怡,薛家老二。
他母親給他生了一張硬漢臉,偏偏取了個閨秀的名兒,說是做了胎夢,要生個小千金,誰想生了個帶把的。這兒會,薛寶怡正坐牌桌上,燈光昏沉的包廂裏就數他一頭藍紫挑染的頭發紮眼,輪廓硬朗,嘴裏叼著一根煙喊:“織哥兒來了。”
江織的祖母是名門世家的閨秀,家裏還有些舊時的習慣,男孩稱哥兒,女孩稱姐兒,相熟的公子哥兒們,就喜歡織哥兒織哥兒地調侃。
薛寶怡與江織是發小,兩家有生意往來,穿開襠褲的時候就認識了。
今天這局便是薛寶怡組的,帝都的圈子說大不大,卻也分了三六九等,江織,便是這貴中之貴,若非薛寶怡與今兒個的壽星公是鐵瓷兒,自然也請不來這位小祖宗。
一屋子的二世祖見了人,紛紛喊江少,多少都帶了巴結討好之意。
江織眼皮懶懶地抬了一下:“把煙都給我掐了,烏煙瘴氣的。”
薛寶怡陪笑:“得得得,都聽您的。”吆喝著二世祖們都掐了煙,他扔了張牌出去,“玩兩把?”
包廂裏煙草味沒散盡,江織咳了兩聲,挑了個幹淨的地兒,病懨懨地窩著:“上次還沒輸夠?”
薛寶怡摸了張牌,笑得吊兒郎當:“這不是想扳回老本嘛。”
江織沒理他,懶懶散散地半靠半躺著,眯著眼無精打采,一臉病容,桃花眼似睡非睡似醉非醉的,總像沒睡醒般,薛寶怡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去鬧他,給他叫了杯牛奶。
可總有不懂事的。
比如鄧家那小公子,竟帶了個女人過來,帶也就算了,還不帶個安分的,那女人打從一進來,眼睛便黏江織身上了,胸前的波濤洶湧快要被她彎腰的動作給擠爆了。
江織端著高腳杯,慢條斯理地喝牛奶。
女人拿了瓶紅酒過去,坐在對麵的沙發上,笑得風情萬種:“我給江少倒一杯?”
他眼皮都沒抬,懨懨欲睡地扔了句:“體弱,不喝酒。”
帝都江家的老幺身體不好是眾所周知的,圈外人隻知他纏綿病榻,不甚知他傾國傾城。
這樣的病美人,女人便是被拂了麵子,又怎會生氣,放下酒,又拿了飛鏢來:“江少要試試嗎?我聽鄧少說,這裏數您飛鏢玩得最好。”
江織懶懶地耷拉著眼皮:“體弱,抬不起手。”
說完,他掩嘴咳了兩聲,唇紅齒白,兩頰暈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