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山,鏡靈宮。
一陣轟隆巨響,接著便是排山倒海的風雪肆掠,萬裏雪山連綿,雲氣蒸騰。巨響過後,天地間一片銀白、寂靜。
一個墨色身影在風雪中踽踽獨行,雪落無聲,落到他身上三尺,自覺消失,片刻,那身影隱入雪山後的樓閣。
“君上,君上,可是您出關了?”
一個藍衣青年急急走進來,看見書案後正提筆作畫的冷漠仙人,問道。
不待回答,又追問一句:“君上,您的身體可是無礙了?”
“並沒有。”墨衣仙人一心都在手裏的畫上,並未抬頭,隨口作答,聲音泠泠,清寒如外間的冷雪。
“那君上為何此時出關?”藍衣青年萬分不解,來到案前。
“一直閉關,實在太過無趣,出來透透氣。”墨衣仙人無所謂的解釋,手中筆墨肆意揮灑。
藍衣青年無語良久,見此,墨衣仙人淡聲問一句:“渡雲,你的琴呢?”
“啊,在後山!我聽到巨響連忙過來……我的琴!”向來琴不離身的藍衣青年這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要回去找琴。
“站住。”那藍衣青年在仙人簡短的兩個字中收住了腳。
“唉,渡雲啊,你向來愛琴成癡,琴藝天賦也是無人能及。隻是你整日彈奏,不會覺得無趣嗎?就算琴是你的心上人,也沒有成天抱著的道理啊。”那墨衣仙人語重心長的說道,然後又蘸了朱砂,繼續揮毫。
“是,君上教訓的是。可我的琴藝皆為君上所授,自是不敢懈怠。”那叫渡雲的藍衣青年低眉斂目虛心受教,但他顯然不能認同有琴不練虛度光陰的理由。
“我授你琴藝,隻為怡情,並非要你終日苦練,那樣,豈不是失了初衷嗎。罷了,既然我今日出關,你就歇息一天吧。”
“是。”藍衣青年低聲應道。
“君上,這畫中是何人?”藍衣青年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發現畫已成型。
潔白的宣紙上,是一位俊美男子,著瀲灩紅衣,卓然風華。
畫中男子赤足站在山石之上,墨發隨意披散,長至腳踝。他精致的五官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雙眼睛。
眼神是一往無前的狠厲決然,眼尾卻挑起一抹妖嬈昳麗的弧度。
紅衣繁複,墨發飛揚。
像是一個從修羅地獄裏爬出來的豔鬼,又像是一朵人間四月裏盛開的朱紅牡丹花。
“我也不知這是何人。”墨衣的仙人瞪著畫中男子,一臉困惑。
“這……”藍衣青年更是詫異了,接著問道:“君上既然不識此人,又為何能記得他的模樣?”
藍衣青年麵上是顯而易見的擔憂,莫不是君上閉關期間,記憶出了問題。
墨衣仙人立即否定了他的擔憂,篤定道:
“並非記憶出了問題,也不是我記得他的模樣,我並不曾見過他。”
不等藍衣青年再問,墨衣仙人繼續道:“我閉關期間,一直沉睡的六合塵緣鏡忽然有了動靜,我查看一番,發現鏡中一直映出此人模樣。”
“六合塵緣鏡?”這下藍衣青年更是不解,六合塵緣鏡雖可照八荒六合之內的萬物,但卻需人為以靈力開啟,從不會無端映照。
“唉,想不通就不想了,那破鏡子也活了上萬年,老朽了不靈敏了也說不準。不過,這人生的倒是不錯。”墨衣仙人摸了摸畫上墨跡,發現已經幹了,準備將畫收起來。
那邊藍衣青年跟沒聽見似的一語不發,實際上比起這裏,他還是覺得去後山練琴更有意思。
“渡雲啊,最近可有什麼新鮮事?”墨衣仙人早就發現青年的百無聊奈,又故意問道。
本以為外間萬事清平,不料還真有新鮮事。藍衣青年聲音刻板:“過幾日就是龍煜殿下同西海千雅神女大婚的日子,天界許久未有喜事,天帝準備大辦。”
“咦,龍煜要成親了嗎。如此,我們可得去看看,一直待在鏡靈宮也確實沒有意思。”墨衣仙人收了畫,頗有興致。
看著身旁明顯情緒不佳的青年,墨衣仙人率先走出門去,好心道:“走,去後山,我幫你找琴。”
藍衣青年聽說這話,頓時來了精神,連忙跟了上去。
一、 蒼梧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