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到三分鍾,一陣淩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快速朝著蘇朵朵所在的方向走來。

是剛剛從皮卡車上救下來的那個政/府軍。

在他們從身邊經過的時候,蘇朵朵朝著擔架上的那人看了一眼。

那人趴在擔架上,處在半昏迷、半清醒狀態。

他不停地□□著,眉頭緊緊皺起,沾滿血跡的兩隻胳膊無力地耷拉著。

或許是痛到了極點,那雙手卻詭異地緊緊攥成拳頭,仿佛這樣可以減輕他的痛苦一樣。

他後背上的防彈服被炸得支離破碎,甚至有好幾處皮膚因為沒有布料遮蓋,暴露在空氣當中。

那人的後背上似乎有三、四處傷口,其中有一處像是被子、彈擊中所留下來的槍傷,鮮血正從中間的彈孔中不斷地向外湧出。

鮮血、殘餘物堆積在傷口處,整片後背血肉模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他被送進了另一間手術室。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蘇朵朵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距離李國棟被送進手術室已經有三十分鍾了。

明明在平時看來很短的時間,此刻卻覺得異常的漫長。

大約又過了二十多分鍾,丁梓鈞快步走了回來。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名士兵,緊張地說道。

“副營長,我扶著你吧,你剛才獻了那麼多血,身體肯定吃不消。”

丁梓鈞仿若沒有聽到,大步朝著手術室走來。

雖然他極力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平穩,但是那有些漂浮、無力的腳步聲還是泄露了他此時的虛弱跟乏力。

蘇朵朵心頭一緊,快走兩步迎了上去,不著痕跡地支撐著男人的身體。

“怎麼樣了?”

丁梓鈞看著蘇朵朵,出聲問道。

因為抽了過量的血液,那張略顯黝黑的臉龐透著幾許蒼白。

少了幾分平日裏的剛強,添了一絲脆弱。

蘇朵朵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頭仿佛被針紮了一般,生出陣陣刺痛。

她輕輕搖了搖頭,開口道。

“還沒消息。”

蘇朵朵見他流露出從未有過的虛弱,眼神裏透出濃濃的疼惜。

“你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丁梓鈞的目光凝視著緊緊閉合著的手術室門,搖了搖頭。

“不了,我在這裏等著他出來。”

蘇朵朵握著男人的手掌,在心裏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時間緩緩流逝,每過去一秒,所有人的心都更加揪緊一分。

不遠處不時有槍/炮聲傳來,醫護人員不停地穿梭在救護車與手術室之間,不敢鬆懈半分。

十幾分鍾過去,手術室門被緩緩推開。

丁梓鈞神情一緊,快步向前邁出幾步。

可是,他所期待的人並沒有出現,一名醫護人員從手術室裏出來,走到他們麵前,緩緩摘下口罩。

“醫生,他怎麼樣了?”

丁梓鈞緊緊地盯著醫生的眼睛,緊張地問道。

“病人的傷勢太嚴重,我們已經盡力了。”

醫生沉重地搖了搖頭,聲音裏透著無奈跟凝重。

聽到對方的聲音,丁梓鈞的身體猛地繃緊,眼睛裏的沉痛不加掩飾地傾瀉而出。

蘇朵朵挨著他,能夠感覺得到,他的身體正不停地顫抖著。

“你是丁團長嗎?”

醫生對著丁梓鈞問道。

丁梓鈞沒有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病人想要見你。”

醫生這般說著,向旁邊側了側身體,示意對方進去。

丁梓鈞聞言,大步朝著手術室走去。

他的動作急促而又匆忙,腳步也帶著少有的淩亂。

“醫生,我能進去看看嗎?”

旁邊的士兵走到醫生麵前,看著敞開的手術室,眼睛裏流露出急切跟慌亂。

醫生無奈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

得到醫生的同意,那名士兵沒有絲毫的遲疑,迅速跑進手術室裏。

蘇朵朵紅著眼睛,強壓下即將流出來的淚水,看向麵前無奈歎氣的醫生,開口問道。

“醫生,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能不能先把他的病情穩定住,轉到設備比較好的醫院試試?”

醫生聞言,饒是他見過了無數的生死,神情裏也不由得染上了一絲悲切。

“以他的傷勢,他能撐到現在,就已經算是奇跡了。”

聽到對方的回答,蘇朵朵緩緩垂眸,嘴唇緊緊地抿了抿,一滴淚水從眼角滑過下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用手擦了擦眼角。下頜微微抬起,努力將淚水逼回去。

然後,朝著手術室緩緩走去。

手術室裏開著燈,跟外麵晦暗的光線比起來,這裏亮得刺眼。

不算寬闊的空間裏到處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讓人們本就悲傷的心情又添了幾分凝重。

李國棟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眼睛半開半合,全然沒有了以往的生機跟活力。

他看著站在麵前的丁梓鈞,眼睛裏露出一絲笑意。

掩在氧氣罩下的嘴巴張了張,卻是發不出半分聲音。

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示意一旁的醫護人員把氧氣罩給他摘掉。

“團……團長,難民營沒……沒事吧?”

李國棟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即使沒有氧氣罩的阻隔,他的聲音依舊是那麼的虛弱、無力。

“沒事,你放心,那裏已經安全了。”

為了讓對方聽得清楚,丁梓鈞彎下腰,湊到李國棟跟前說道。

為了不給對方增加心理壓力,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跟平時一樣。

“那就好……那就好……”

李國棟聽到他的回答,嘴角吃力地向上揚起,扯出一絲清淺的笑容。

他的動作牽扯到了頜麵上的傷口,絲絲鮮血滲了出來,他卻像是沒有了知覺一般,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痛苦。

“團長,對……對不起。我……我應該是等……等不到回……回國那天……了。”

李國棟看著丁梓鈞,吃力地說道。

他唇角的笑意漸漸地消失,眼睛裏湧出一層霧氣,那張滿是傷痕的臉上也透出濃濃的遺憾。

“別瞎說!”

丁梓鈞佯裝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啞著嗓子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