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三天之後,二月初一,華山靈足峰下的杏林之中。
二更初起,月如明鏡斜懸,銀輝自疏落的杏核間瀉滿一地。林中空地上,一塊狀如石桌的巨石之旁,正有一名星目劍眉的英俊少年不安地在負手徘徊。流螢三五,蟲聲唧唧。少年時而左右顧盼,時而駐足傾聽。
就在這時候,夜風在遠處搖落一片樹葉。少年正待舉步,忽然一怔神,霍地轉過身來。
目光甫至,那似乎有風吹落葉的一株巨杏之後,已安步含笑走出一名須發如銀、麵目慈和的灰衣駝背老人。少年一聲歡呼,立即張臂撲奔上去。
老人右手食指一曲,自懷中勾起一張笑意與淚痕混錯難分的俊臉,映著月色,一麵端詳,一麵含笑點頭道:“除了流淚的老毛病,有點大人樣子了。”少年俊臉一紅,掙脫老人勾托,又向胸前埋下頭去。
老人驀地雙掌一推,笑喝一聲:“去石桌”身形已起。少年冷不防此,身軀仰正,聞聲雙腿一曲一蹬,一個倒翻,離地不及五寸,貼地便向石桌疾射而來。人近巨石,一個波騰,正好與老人同時雙足找著石麵。
老少相對,少年扮了個鬼臉。老人哈哈大笑,拇指一豎道:“好!小子,可以告訴別人你是無名派的門下了!”武維之興奮地抬起目光,視線甫與老人接觸。但見老人目光向左側林中一溜,笑意驟斂,臉色突然寒了下來。
武維之循聲控去,並無所見,不由得不安地低聲喊了一聲:“師父”
老人臉聲色一整,搖搖頭,平靜地說道:“沒有什麼!孩子,坐下來再說吧!”
武維之不敢再問,依言傍著老人坐下。足足談了半個更次,方將別後經過詳細說完。老人注目聽取,神色間雖不時起著變化,卻始終沒有岔過一言。武維之說至最後,已漸將適才師父反常的神態忘卻。老人聽完了,目光上移,似乎陷入一片沉思。
武維之由於自己的述說,思潮再度起伏。這時心頭一亮,不由得一聲噢,驚喜地拉師父的衣角,低聲喊道:“師父,師父!那位灰衣怪人是誰,維之知道了!”
老人緩緩放落目光,注目說道:“知道他是誰?”
武維之興奮地道:“他就是神女餘女俠說過的那位‘東海異人’!”
老人點了一下頭道:“是的,就是他老人家,巫山神女口中的‘東海異人’、‘昆侖三劍’的師父,昆侖上一代的掌門人‘天盲叟’!”
武維之聞言一呆,半晌沒說得出話來。老人臉一仰,接著說了下去道:“這不能怪你,你所能猜到的,你都猜到的了。師父以前為你講述武林大勢時,並沒將已去世的前輩人物完全提及。”
武維之回過神來,忙又問道:“這樣說來,神女餘女俠的意中人不就成了‘龍劍’司馬正、目下風雲幫的‘龍壇’壇主了嗎?”
老人點點頭道:“如果師父猜得不錯,你前次在巫山遇上的灰衣怪人,十九便是三劍中的‘鳳劍’司馬湘雲!”
武維之暗道一聲怪不得,不禁連連點頭道:“是她,是她!不會錯的了。”
老人仰臉如故,輕輕歎了一口氣道:“說來也真是個非常微妙的巧合。”
武維之怔了一下,忙問道:“什麼巧合?”
老人凝眸靜靜地說道:“可能已取道前來中原、或者已到了中原也不一定的那位“鬼愁穀主’,師父雖不能詳知他的姓氏,但師父已知道了的,便是他和‘玉門之狐’原為同門師兄妹,正如你所揣測,無情叟在玉門關撞破的便是此人。其後此人隱去鬼愁穀的原因,從‘玉門之狐’淫這是蕩成性,以及那人生相猥瑣這兩點上稍予推敲,自然不難想像。”微微一頓,接著說道:“二人雖為同門師兄妹,但由當年華山金龍劍客的那段公案上看來,心機也許‘玉門之狐’較為詭辣;但武功上的成就,卻很可能‘鬼愁穀主’更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