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可急忙含糊地對皮老板說了兩句客氣話,追著歐陽嘉跑了出去,穿過那條被各種扭曲的符號圖騰畫得一塌糊塗的塗鴉走廊時才剛剛追上,喘著氣說:“老婆,怎麼啦?”
“嗯?”歐陽嘉不解地揚起眉毛,“什麼意思?”
“好好的你突然問起秦律師幹什麼?我看皮老板不大高興的樣子,畢竟是他親外甥,還以為我們要暗示什麼就不好了。”楊可看了看歐陽嘉的臉色,又趕緊改口,“當然了,我不是怕皮老板,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還是……你覺得秦律師有疑點?”
歐陽嘉站在走廊中間,看了看兩端,都沒有人,這裏的燈光比較昏暗,大概要營造一種原始洪荒的野蠻激情氣氛,牆上那些奇奇怪怪不知所以的古樸紋路勾勒出勉強可辨的人形,又和正常人類截然不同,不是有著闊嘴,就是尖鼻,或者眼睛的部位長出‘縱目’,扭曲著被刻意拉得細長的手腳,在整個牆壁和天花板上錯落有致地分布著,在那一瞬間,她竟然有一種錯覺:
它們都在看她。
“啊,沒什麼,隻是忽然想到了一點。”歐陽嘉並沒有把內心突然而至的疑慮全都說出來,挑了一下,選出最讓她不放心的一條,“秦律師說,爸爸是十一點七分給他打的電話,有通話記錄為證。”
“對啊。”楊可不明白,“他對警方也是這麼說的,應該不是假話。”
“十點半我離開了家,你當時和我在一起,十一點七分,爸爸在家裏給他打了個電話,通話時九分鍾,然後十一點二十,就出現在南熏巷,南熏巷離我家有兩公裏……楊可,你知道正常人類的步速是多少嗎?”
這種雜學旁收,從來都難不住楊可,他幾乎是立刻給出了答案:“一小時五到七公裏。”
而以潘教授退休之身的六十三歲高齡,四分鍾之內走完兩公裏,這分明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懷疑?秦律師說謊?”楊可不敢相信地說,壓低了聲音,做賊心虛地一拽她,“出去說!這裏都是皮老板的耳目,知道我們說他外甥的壞話,饒不了我們的!”
歐陽嘉倒也沒有反對,兩個人默契地住嘴,並肩向外麵走去了。
在這邊,皮老板看著楊可追著歐陽嘉出去了,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眯起眼睛往躺椅上一倒,揮著蒲扇,心裏把整件事過了一遍,也就扔到腦後了,他大風大浪什麼沒見過,一個老教授失蹤也好,發生入室搶劫案也好,同情一下也就算了,著實不夠讓他動容的,看著兩個小的雖然力持鎮定,其實慌得一比,再度歎了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
“皮叔。”秦東升從通道口走了出來,穿著休閑的T恤和黑色西褲,不再那麼一板一眼,笑得很開心,“您一個人嘀咕什麼呢?”
“唷,一會兒沒見你,還以為你在屋裏看文件呢,怎麼從前麵回來了?”皮老板看到他,眉目也舒展了許多,“潘教授的女兒女婿剛出去,你沒遇見啊?”
秦東升回頭望了望,很自然地搖頭:“沒啊,也許半道上錯過了吧。”說著又笑,“您這裏的布置就跟九宮八卦諸葛陣圖似的,我都來過好多次了,還免不了迷路。”
“夜店嘛,整得方方正正燈火通明的哪還有人來。”皮老板不在意地說,“光那些化得跟鬼一樣的妞就特別喜歡昏天暗地誰也看不清她,哎,也是奇怪了,明明是好好的人,非喜歡這種群魔亂舞的環境,弄得越刺眼越好,我老了,真是不明白現在年輕人想什麼,你看潘教授的女兒,好眉好眼的吧,手背上還紋身呢,不像話。”
秦東升很熟稔地自動在他麵前的藤椅上坐下,不用招呼,拿過一個茶杯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動作熟練,一副常來常往不是外人的模樣。
“他們來幹嘛了?”他一邊倒茶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還能有什麼事,潘教授唄,我知道他失蹤了,派了幾個手下去查了查,警方做事太正統,這種小小的失蹤案,也不會出動太多警力,我這邊小小地用點手段,真要查出什麼來了,也是和潘教授認識一場。”皮老板歎息道,“人老了,心就容易軟。”
秦東升手裏轉動著茶杯,好像有點嫌燙,要等涼下來再入口,他平凡無奇的臉上沒有什麼異樣,完全是順口問了一句的樣子:“查出來了嗎?”
“嗯,有幾個攝像頭拍到了,沒什麼特別的,老頭大半夜的在路上走,又去便利店買了點吃的。”皮老板笑著搖搖頭,“也許就是從便利店出來,被人盯上了……算啦,我肯伸手幫一把,已經仁至義盡,剩下的事,交給家屬去吧。查不查的出來,查出什麼來,都是他們自己的命。”
秦東升笑著說:“您是怕擔嫌疑吧?”
這句話簡直可以算是冒犯,但皮老板沒生氣,純粹當個笑話地揮揮手:“去去去,你這小子,都當律師了,嘴上連個把門的都沒有。”
“那不是跟您嘛。”秦東升滿不在乎地說,“上次我也是違背了律師的職業道德,第一時間來告訴您遺囑的內容,隻要是關於您的事,要我做什麼都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