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嘉到底是辦公室坐多了,對這種突然襲擊沒有足夠的警惕心,加上她探身的動作,完全就是自己把咽喉要害自動迎上了那條帶著腥氣的血紅長舌,眼看就要被一擊即穿,當場殞命。
趴在她頭發上的小花雖然被她養得懵懂嬌氣,戰鬥意識卻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幾乎是同時,一道裸粉色光影呼嘯著從歐陽嘉頭頂直衝而下,硬碰硬地抽向了那根殺氣騰騰的紅舌頭。
‘砰’地一聲,兩根看似柔軟的物體相碰撞的時候,卻發出了鋼鐵玉石相擊的清脆巨響,秦東升的舌頭固然被狠狠地抽了回去,小花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帶得向後飛去,還帶動了站在台階上的歐陽嘉,她身體晃了一下,差點一腳踩空,摔個正著。
剛剛腰肢用力一挺,勉強保持住平衡,就看見秦東升一條腿暴漲好幾米,長出褲腿的部分像一條蒼白的死蛇,扭曲著蜿蜒向室內爬去,眼睛一眨的功夫,已經夠到了皮老板脫手的砍刀,狠狠一拋,飛在空中,呼嘯一聲,雪亮刀光向著歐陽嘉的方向橫掃過來。
歐陽嘉沒有經驗,不敢用小花去跟一把刀硬碰硬,隻能往後退,這時候楊可一看勢頭不妙,不管皮老板正坐在椅子上喘氣,一把拽起他推到一邊,拎著椅子就衝了上來:“媳婦兒,小心!”
他衝到歐陽嘉身邊的時候,抬手把竹椅子給扔了出去,那把砍刀被扔過來的衝量極大,即使被這把椅子給當空攔住,直接幹淨利落地從中一劈兩半,竹片四處飛濺的同時,依然去勢不減,殺氣騰騰地打著旋兒向前飛擲。
而秦東升就抓住了這個空隙,本來氣息奄奄躺在地上,看似隨時要斷氣的樣子,扔出砍刀之後,整個人猶如一條巨大的壁虎,靈活地一翻身,四肢著地,來不及收回那條突然變長的腿,就這麼沿著回廊遊動而上,動作靈敏到一眨眼就上了房,隻餘下那條軟綿綿的‘腿’垂在屋簷下招搖。
這時候如果要追,其實也不是追不上,但那把砍刀被扔出的方向是對著院子正中,歐陽嘉和楊可躲開了,被拽起來的皮老板卻正正當當地站在那裏,眼看就要被自己珍藏的愛物兵器劈個正著。
按理說,他雖然半百年紀,身手底子還在,反應及時的話就地來個驢打滾什麼的,也未見得就躲不過這飛來橫禍,但是也不知道是今天刺激太大,還是皮老板心灰意冷,他站在那裏,呆呆的,一點要行動的意思都沒有。
歐陽嘉心隨意動,剛閃電般地想了一下要不要救,小花就嘟嘟囔囔地喊著‘討厭’,一邊從她手臂上飛了出去,細長柔軟的莖稈追上飛旋的砍刀,套住刀柄,用力打了個結,‘嗨呀!’一聲,歐陽嘉猝不及防,整個身體被帶得向前猛栽了一下。
幸虧楊可就在身邊,一伸手把她攬在懷裏,借著兩個人的力氣,硬生生地站穩了身體,細長的莖稈在空中繃得筆直,看似脆弱的粉色果凍材質卻堅韌無比,死死地拖住不放,那把砍刀被這麼拽了後腿,縱有殺意,也隻能哐啷一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恰好摔在了皮老板的腳尖前,刀鋒銳利,輕而易舉地插入了厚實的青石板竟達半個刀身!
這一下,如果真劈中皮老板,勢必就是個惡性殺人腰斬案件,那歐陽嘉和楊可隻怕立刻就要收拾行李跑路,做一對亡命天涯的鴛鴦了。
看著皮老板安然無恙,歐陽嘉和楊可一起鬆了口氣,小花費勁地從刀柄上鬆開自己給自己打的死結,抱怨著縮回來,豎在歐陽嘉的麵前,搖頭晃腦地撒嬌:“好壞呀,那個人!麻麻,下次見到,我一定要吃了它!”
“皮老板,你沒事吧?”楊可好心地問道。
皮老板目光呆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深深插在地上的刀,悵然若失地說:“那個……怪物,真的不是東東了吧?”
此刻,他已經不是什麼金盆洗手的黑道大哥,隱居在鬧市區依然能呼風喚雨的老板,而僅僅是一個失去了希望,和他心裏幻想的‘正常人的日子’斬斷了所有聯係的老人,身形都一下子佝僂了起來。
“這個吧……”楊可解釋道,“根據我們的經驗,那個種子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寄生到人身上之後,會根據這個人的心態發生變化,所以我媳婦兒呢,就算被寄生,也隻是散發了一下內心的狂野,到夜店蹦蹦迪,瘋狂啪啪啪——哎呦!”
他疼得跳了起來,歐陽嘉收回腳,直截了當地對皮老板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皮老板?”
皮老板顫抖著嘴唇,迎上歐陽嘉清澈的雙眸,經過一係列的事件,她雖然頭發剪得亂七八糟長短不齊,臉色蒼白,一身狼狽,但從眼神就看出,這是一個意誌堅定,一往無前的姑娘。
更別說,她左手臂上還盤旋著一根嫩粉色的莖稈,一朵小小的花在她臉頰邊神氣活現地晃動著。
這是超乎人類想象的事件,從血肉中而生的寄生體,詭異的變形,看起來強大又美麗,自帶一股獨有的魅力,隻是為什麼,自己的外甥就變成那樣猙獰可怖的形象……
他忍住內心的灼痛,麻木地說:“我隻有一個要求,留他個全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