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啊?”歐陽嘉不耐煩地說,“人有沒死,趕緊打發出去,難道還要我們養著他嗎?快點兒啊,萬一等下死了,說不清楚了!”

楊可慌忙去找手機,一邊點著頭‘哦哦!’地答應。

下麵的事情倒是進行得很順利,皮老板一聽唯一血脈的親外甥經此一劫居然沒有死,不但沒有死,還被吞噬了身上的寄生體,以後可能會有後遺症,但至少是個全手全腳的大活人啊,喜憂參半,立刻派了人上門接走,來人看見潘教授家的客廳簡直成了戰場,立刻自作主張地留下幾個兄弟幫著打掃。

要說,也許是退役的黑澀會成員對‘血漬汙漬’的清理更有心得體會,隻花了區區一個下午,滿屋子的髒汙就清理得差不多了,完全看不出來曾經發生過一場浴血大戰。

這讓楊可羨慕嫉妒恨了好久,他可沒忘記他當初清理書房地板上的血跡的時候,是跪著用手一寸寸地擦,還特地買了‘女性經期洗血’專用的藍月亮彩飄,就這還花了四個小時呢。

等到那群黑衣西裝男客氣地告辭離去,兩個人精疲力盡地並坐在沙發上,同時發出了感歎:“好累的一天啊。”

此時已近黃昏,一天的暴雨停止,金黃色的夕陽抓緊時間散發著最後的餘暉,上班族紛紛歸來,小區的道路上傳來孩子們快活的笑鬧追逐聲,窗外不知道誰家做晚飯在熗鍋,嗤拉一下,濃鬱的辣香味順著敞開的窗戶奔湧而進。

一派人間煙火氣,平靜祥和到竟讓楊可有些恍惚,剛才發生的事是不是真的?又或者,這一連串驚心動魄的事,會不會是自己情緒緊張造成的幻覺?其實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略一側頭,就看見在自己老婆撐著頭疲憊的身影之上,一朵裸粉色小小精致的花揮舞著兩片細葉子,優哉遊哉地在空中拖著一根細長的莖稈舞動,這讓楊可瞬間回到了現實。

不承認也是沒有用的,裝看不見也是沒用的,這朵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花’就寄生在自己親親老婆的手背上,如影隨形,連親熱的時候都不能避開!

可是……以後還能有親熱的時候嗎?

楊可暗搓搓地想著,看歐陽嘉垂著頭,倦怠之色一覽無餘的表現,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把胳膊伸了過去,搭在沙發背上,沒話找話地說:“今天可真累呀。”

“你累什麼了?”歐陽嘉頭都沒抬,奚落地說,“要點臉,被人勒著脖子還得我救你。”

“那不是……一時疏忽嘛,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誰也免不了的。”楊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看見頭頂上小花立刻探頭下來,兩片葉子對著他舞紮得那叫一個歡,伸出指頭輕輕地彈了一下那透明嬌嫩的果凍樣花瓣,問道:“小家夥,你吞了髒東西了不會有什麼後遺症吧?”

小花對著他‘呸’地就吐了一口氣,楊可猝不及防,被噴了個正著,下意識地一閉眼,吱哇亂叫道:“什麼東西!完蛋了完蛋了,眼瞎了!看不見了!”

隨即一隻溫軟的手掌毫不留情地‘啪’一聲拍在他臉上,歐陽嘉咆哮道:“有完沒完了!還能不能讓人清靜會兒!?”

“哦。”楊可乖乖地答道,用力眨了眨眼睛,發現真的沒受影響,才鬱悶地說,“你對它說去呀,還管不管孩子了。”

他手臂上突然一沉,是歐陽嘉換了個姿勢,往後靠的時候,脖子枕在了他的胳膊上,她微微吃了一驚,肩膀僵了一下,但並沒有回頭看,而是慢慢地放鬆下來,就這麼自然地靠上去了。

她的脖頸,和他的手臂,是如此契合,從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渾然一體,天衣無縫,就像曾經的愛情一樣。

楊可的心,不爭氣地突然跳得很厲害,他無措地轉移開視線,不敢去看歐陽嘉此刻臉上的表情,手臂上沉甸甸的觸感卻又如此真實而溫暖,仿佛他們之間沒有發生過任何感情問題,依然是熱戀時期,新婚燕爾,坐在一起的時候,歐陽嘉自然而然地就會枕著他的手臂。

你不是開玩笑說這樣對坐了一天的你頸椎有好處嗎,怎麼現在就不想要了呢?

嘴裏突然泛起一絲酸溜溜的味道,楊可沒話找話地說:“餓嗎?是回家去吃,還是在這裏叫個外賣?”

“我回酒店。”歐陽嘉其實身體上和精神上都快到了極限,累得簡直就想就此躺倒大睡一覺,但她這輩子最常幹的事就是突破自己的極限,要她這麼大戰之後一身臭汗,狼狽不堪的樣子,多一秒鍾都忍不了,就算再累,還是要堅持洗個澡,幹幹淨淨的才行。

她咬緊牙關,勉強自己站起來,小花也隨之升高,在她頭頂盤旋著,啪啪啪地拍打著葉片,精神狀態有些異樣的激動。

“你不行的話,就別開車了,叫個滴滴吧。”她小範圍地伸了個懶腰,剛要走,垂下的手卻被楊可一把抓住。

歐陽嘉詫異地回頭,拽了一下,沒拽動,楊可低著頭,一隻手抬起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指關節用力到凸起發白,卻並沒有抓得她很疼,好像隻是自己在跟自己較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