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發生了多麼驚心動魄的事,時間總是匆匆流逝不為任何人停留,下午的錦城,每個人都在過著自己的生活,因為陰天的關係,本來就很稀薄的陽光在五點多的時候終於徹底消失,夜幕提前在城市天空拉過,暮色低沉,一天即將結束。

但對一些人來說,一天才剛剛開始。

楊可穿著他那身被歐陽嘉吐嘈成‘金剛鸚鵡’的裝束,風塵仆仆地趕回了仿古一條街,這種奇裝異服簡直在宣告‘我是遊客’,被街口好幾個攬客的人給攔住介紹了一番,他手裏拿著一疊廣告單才走回自己的店鋪。

‘嘉石軒’和他走的時候一樣是門戶緊閉,反正也沒什麼生意,他幹脆連門都不進了,直接一拐,進了對麵的佛牌店。

昨天夜裏來的時候,隻有那股燒香的殘餘味道在鼻端縈繞,還感覺不到,這時候進來,不但熏香熱熱地正在燃燒,音響裏放的那種腔調古怪的‘唱經’也正在播放,雖然身在其中的顧客很享受這種‘正宗的泰國風情’,但是楊可實在有些消受不了,捏著鼻子穿過人群,找到了坐在店堂一側,在繡花錦帷旁端著架子喝茶養神的何老板,伸出手指重重敲了敲據說是‘花梨木’的桌麵:“何老板!”

“喲,楊老板。”何老板抬眼看是他,哭笑不得地說,“我在春熙路沒遇見你,還以為你另有正事呢,咱不是說好了,四個小時碰頭一次的嗎?”

“怎麼,你還怕我出什麼意外?”楊可一屁股在他對麵坐下來,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壺,挑剔地覺得那顏色有點奇怪,算了,佛牌店的茶葉,還是不要輕易喝的好,等會去喝可樂。

“哪能呢,我不是給了你一塊佛牌護身嗎?”何老板笑著說,“怎麼樣,有什麼收獲嗎?”

楊可齜牙一笑:“收獲大大滴!”說著,一揚手裏的手機,“我忽然想到,我們這麼大海撈針地找,得找到猴年馬月去,不就是要在那方圓一公裏之內找一塊綠化帶嗎?我認識幾個道上的兄弟……呸呸,是規劃局和綠化局的熟人,他們給我找了資料,負責這一片的綠化公司的數據我也拿到手了,基本上所有大塊都在這裏。”

“哦!?”何老板眼睛陡然放光,“楊老板果然想的周到!”

楊可聳聳肩,略帶沮喪地說:“先別誇,問題是我查了一下午,還跑了圖書館翻城建的圖紙,就那個範圍之內,還真沒有任何能種碗口粗的大樹的地方,就我今天親自探查的幾個地點,那樹細溜得還沒行道樹粗呢。”

他探身向何老板傾去,低聲說:“會不會……阿讚弄錯了?”

何老板像被戳了一刀一樣,差點跳起來,一疊聲地反對:“阿讚怎麼會弄錯!阿讚是不會錯的!”

“喂你這就沒意思了,搞個人崇拜啊?我們現在不是在討論任何可能的原因嗎?”楊可不滿地說,“那天你也看見了,根本沒有一個固定的目標,隻是從地上掏了一個洞,從裏麵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拽出了一片花瓣,難道那個虛空之洞不能通往別的地方?錦城大得很,別說郊區全是能種大樹的土地,就連一環內,也有好幾個公園,還有河!河邊的大樹就很多嘛!”

他一想起沿著錦江兩岸,那些粗壯的觀景樹,整齊有序地排列著,萬一他一語成讖,每一棵樹都啪地一聲裂開,出來一個兩米多高,細長胳膊腿,瘦長人形的怪物,深夜裏,黑暗中,整齊地走在錦城的街道上……

自己都被自己嚇出一聲冷汗。

楊可剛要去摸茶壺喝口水定定神,就聽見身後傳來生硬而陰沉沉的聲音:“我,不會錯。”

“媽呀!”他大驚失色地站了起來,差點把茶壺給帶翻,“誰,誰呀!?”

白衣阿讚木著臉站在他身後,再後麵的樓梯上站著那兩個片刻不離的追隨者,都對自己怒目而視,急忙諂笑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一說!”

何老板趕緊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說:“阿讚休息得好嗎?送上去的晚餐還合口?是我特地訂的泰國餐廳的外賣,在錦城很有名的。”

白衣阿讚慢慢地走了過來,在何老板讓出的位置坐下,嘰裏咕嚕地說了幾句,何老板為難地低下頭,簡短地回答了幾個詞,楊可不用聽懂也知道是說沒找到。

“不對。”白衣阿讚倔強地說,“一定在的,再找。”

楊可心想,沒有就是沒有,就算他找到的資料數據不是真的,何老板那麼聽話的人,說沒找到,隻怕已經把那附近摸了一個遍,所有公眾場合都去過了,難道要到人家的寫字樓裏去找?未必有人這麼傻,租了一層寫字樓,不用來辦公,反而用來養大樹?

何老板也很為難,抹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滲出的冷汗,低聲下氣地連連答應,又對楊可說:“楊老板,咱們還得抓緊,你想想,有沒有什麼地方是漏掉的?比如商場裏,是不是也可能有景觀樹?”

楊可差點噴出來:“那地方的商場,寸土寸金,哪有地方騰出來種樹?”

正說著,他手機提示音響了,打開一看,是一個本校園林係同學的QQ提示發來文件,他還有點印象,也是他那群對‘地層裏隱藏的秘密’感興趣的‘狐朋狗友’之一,曾經假期和他一起去子州挖過古植物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