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珍隔著花廳的玻璃窗,雙手抱胸,靜靜地看著‘龍普拓大師’在花園裏漫步,一會兒仰頭向天,掐指算法,一會兒低頭向地,邁著奇怪的步伐,有一會兒還扯動樹枝,似乎很感興趣地揪兩片葉子下來。
“莊助理。”她輕聲地叫了一句,聲音溫婉動聽,態度和藹,但一邊的莊助理卻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但到底也是在社會上工作多年的老油條,他幾乎瞬間就恢複了常態,客氣地說:“蘇女士,您說。”
他不知道這位年過五十,連半老徐娘都算不上,已經是不折不扣老阿姨的女士在尤家到底是什麼地位,也沒興趣揣測老板的桃色新聞,隻知道她名義上是管家,已經服務尤家二十年,深得尤先生的信任和尊重,哪怕到中國來,也要千裏迢迢地帶著她。
知道這些,對他已經足夠了,拿捏好分寸和態度,別得罪老板身邊的人,這是第一要務。
蘇雪珍秀眉微皺,轉向他,糾結地問:“這位大師,到底是什麼人哪?”
莊助理早就背熟了答案,飛快地說:“是富金銀行巫總介紹的一位泰國修行大師,有德的高僧,尤先生吩咐我去機場接的人,接了就直接送到家裏來。”
“可他怎麼還有頭發呢?”蘇雪珍用一種長期居家中老年人特有的天真無知態度,伸手指了指,好奇地問,“不是僧人嗎?”
“這個……泰國和我們這邊不一樣,一般在廟修行期間才會剃度,他們在家修行的不用。”莊助理模糊地說,“這位大師在泰國是很有名的。”
蘇雪珍懵懂地點了點頭,莊助理暗地裏擦了擦汗,看見她的側臉,又有點可惜,蘇女士保養得當,身材毫不走樣,要是頭發染黑,再做個拉皮……重新煥發青春,也許真的和尤先生有過什麼吧。
這時候那位‘龍普拓’大師已經沿著主宅周圍繞了一圈,不急不慢地走回花廳裏來,咳嗽了一聲,莊助理急忙趕過去,恭敬地欠身道:“大師,您有話對我說。”
老人翻了翻眼皮,湊到他耳朵上,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這事,麻煩大得很咧。”
“不,不會吧!?”莊助理本來以為他就是上來轉一圈就走,畢竟這尤家的宅子,當初為了吉利,也是請過風水大師來看了好幾遍的,雖然聽說最近大小姐來了中國,發生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導致尤先生懷疑撞克了什麼,但不管是真的龍普拓大師還是袁道長,要理順被擾亂衝撞的風水,不過就是舉手之勞,怎麼還變成大麻煩了?
他有點著急,也壓低聲音說:“道長,別玩了,咱們撤吧,別等一會兒尤先生回來了,就穿幫了。”
老人眯著眼睛,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哼哼的笑著,從牙縫裏說道:“我要不來,沒過幾天,這裏就有血光之災也說不定啊,小子,你等著升官發財……不對,升職加薪吧,那個尤先生會感謝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
莊助理心裏驚疑不定,還沒說話,蘇雪珍卻走了過來,她身穿灰藍色的長衫,貼身剪裁勾勒出年過五十依然纖細的腰身,走這幾步弱柳扶風一般地婀娜多姿,麵容卻端莊溫婉,讓人不敢有一絲一毫別的念頭。
她走到兩人跟前,莊助理趕緊閉嘴,生怕露餡,卻聽到她輕快悅耳的聲音,開門見山地問:“莊助理,你會泰文啊?”
“不,不會啊。”莊助理下意識地回答,話一出口就覺得,要糟!急忙描補道,“大師有華裔血統,中文也說得的。”
蘇雪珍輕笑道:“是這樣啊。”
她伸手抿了抿鬢邊的碎發,那一刻她雖然麵容微衰,頭發花白,一舉手的風情卻撲麵而來,使得她給人的感覺幾乎可以說是誘人了。
不知道是誘惑還是緊張,莊助理的心咚咚咚地亂跳了幾下,不爭氣地慌了。
“雖然是華裔,但終究還是泰國人吧,說起來我讀書的時候,也在泰國生活過三年。”她微笑著,湖水一樣的眼睛緊盯著眯眼合掌,擺出大師架子的老人,話中帶著一股暗藏的逼迫,“大師……”
她嘴唇一張,發出一連串猶如鳥叫一般的語音,莊助理壓根不懂,勉強維持住表麵的鎮靜,不自覺地去看老人,希望得到下一步指示。
蘇雪珍說了好幾句,停頓了一下,微笑著看向老人,仿佛在等著他的答複。
‘龍普拓’大師閉目做沉思狀,手指掐著奇怪的三角法訣,一動不動,莊助理抹著額頭的汗,尷尬地解釋:“大師可能在想一些事。”
蘇雪珍點了點頭,發出‘哦’地一聲,好奇地問道:“難道連我問他是哪裏人,都不能回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