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楊可都是看不見的,他隻看見藍桑像跳舞一樣手指在空中做出優美的手勢,不停晃動著手腕上的銀鐲子,那個麵目猙獰的老園丁則像一隻充了氣的河豚,身上垮塌的皮膚都漲了起來,上麵的紋身斷斷續續,卻也勉強能聯係在一起,怎麼一看簡直是渾身上下都刺滿了一樣。
不由得就想起白衣阿讚好幾次做法的時候,露出的皮膚上也是如此,他不禁往掌心裏狠砸了一拳:破案了!這肯定也是一個南洋那邊的修行者,不知道是修行的邪門還是墮入了魔道,變成殺人害命,培養木降嬰的怪物。
看這個奇形怪狀的醜陋樣子,就很合理!
他還沒想明白,場中局勢就發生了變化,藍桑手勢一頓,銀鈴的聲音如驟雨初歇,一下就緩了下來,她用一種驚駭欲絕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手,用力地掙紮了一下,像是在和什麼無形的繩索較勁,然後她頭頂的火點嗖地一聲飛了起來,在空中盤旋著,發出憤怒的細小鳴叫,大肚子裏的火光陡然變得明亮,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口而出,燃遍所有能燒的一切。
但這隻是楊可的美好想象,下一秒火點就像喝醉了酒一樣,肚子裏的火光在亮度達到最高點的時候,咻地一下又熄滅了,變成一星暗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光芒,整個蟲子在空中掙紮著忽扇了兩下翅膀,一頭就栽向了地麵。
“好嘛!同歸於盡!”藍桑第二次遇到這種情況了,自然不會再犯蠢急著去看火點,她一咬牙,骨子裏的凶性被徹底激發了出來,狠狠地一挫舌尖,鮮血從細嫩的薄舌猛然沁出,被她含在嘴裏,用力一嘬,仰頭朝天‘呸’地噴了上去,明明隻是一點血,噴灑出去的時候卻陡然變成了傾盆血雨,紛紛揚揚地灑落了下來,澆得客廳裏那些昂貴的織錦沙發和羊毛地毯上全都是,散發出一股奇異的微腥氣息。
而老園丁本來還想趁勝追擊,看到她噴出血雨的時候,臉色大變,幾乎有一種拔腿就跑的本能,但是他最關心的人還在客廳裏,這時候明知必死也要衝上去,他張開缺了下唇的嘴巴,響亮地念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咒語,生硬地伸出手,從他全身散發出來的血色觸須也跟著他的動作伸向前方形成一張大網當頭罩下,試圖在最後關頭製止藍桑的大殺招。
“滾!”藍桑厲聲喝道,噴出那一口血之後,她本來就不佳的臉色變得更加灰白,仿佛失去的不止是血,還有精氣神,她的右手依然舉在空中,卻沒有了任何自主動作,好像有什麼東西牽扯住她,讓她無法動彈,銀鐲也徹底滑落到了手肘中部,變得毫無聲息。
楊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突然出現的變故,急得團團轉,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好,藍桑本來好好的,是誰牽製住了她?又用的什麼手段?他該怎麼解決?
福至心靈地,他沒有去看麵前的老園丁,反而轉身向客廳裏那群‘老弱婦孺’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讓他發現了自己的疏漏,從廚房的方向,正疾步趕來的,不是那個老想勾引他老婆的霍清泉還能是誰!?
楊可無暇多想霍清泉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裏,他憑著野獸般的本能認定:藍桑身上的變故一定和突然出現的霍清泉有關!於是發出一聲怒吼,身手從來沒有過這麼敏捷,跳起來直接一腳踩上高大的沙發靠背,用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居高臨下地對著霍清泉飛撲了過去!
這一刻發生的事很多,蘇雪珍眼看就快來到尤甜甜身邊,尤甜甜怕得把頭縮在了膝蓋裏,盡力把身體蜷得緊緊的,霍清泉閃身就要插入兩人之間,而前麵的沙發上,楊可怒發衝冠,毫無章法地跳起來就要抱住他,和他扭打在一起……
但什麼也比不過藍桑的自殺式攻擊,她手掌依然舉在半空,渾身動彈不得,小臉上的肌肉緊繃,咬牙切齒,大眼睛瞪得幾乎要鼓出眼眶,看著她對麵的那個老園丁,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尖細到幾乎震破鼓膜的一聲意義不明的四字咒語,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出現了,所有剛才噴到空中又落下,沾染得到處血跡斑斑的水滴,突然脫離了本來的依附物,變成一顆顆鮮紅的小血珠子,紛紛浮向空中,裏麵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吹氣一般,表皮忽脹忽縮,不停地蠕動著。
老園丁臉色漲成了豬肝色,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也拚了,全身的皮膚陡然回縮落下,重新變回軟塌塌的模樣,但周身帶著暗紅血跡的紋身,卻也神奇地脫離了皮膚,變成一條條深紅色的有形觸手,向著藍桑纖細玲瓏的身軀纏繞而去,務必要在她完成咒語之前,將她捆縛至死!
就在這拚手速的一刻,在花廳方向突然傳來一聲悠長寧靜的吟誦聲,沒有人能聽懂在念什麼,但是其中蘊含的寧靜意味卻讓所有人的行動都靜止了一秒,但也僅僅是一秒,接下來狂風大作,比起從外麵呼呼灌進室內的高樓夜風還要狂飆猛烈,席卷整個客廳,頭頂懸吊的水晶吊燈叮呤當啷地亂響一陣,被波及到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除了一個人,霍清泉。
他烏黑的眸子隻是閃了一下,就立刻恢複原樣,在被狂風掃過的這短短幾秒內,他從容鎮定地擦過蘇雪珍的身側,靈活地從她帶著薄繭的掌心裏順走了那柄雕花水果銀叉,順勢把她向尤甜甜的方向一推,在蘇雪珍疑惑不解地看向他的時候,在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