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如麻的尤立桐甚至沒察覺這句話有什麼不對,點頭道:“就是,不會是你的。”

但很快他就回過味來,圓睜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個在自家工作了十五年,簡直就像家人一樣親近的女人,張口結舌地說:“你……你說什麼?”

蘇雪珍滿意地看著他的驚恐,迎著他的眼神,大方地說:“就是我啊。”

“你……你……”尤立桐被打擊得根本說不出話來,此時尤甜甜雖然捂著耳朵,也模模糊糊地聽到了一點,不顧一切地大聲叫道:“不是的!不會是珍姨!壞人!都是壞人!爸爸,爸爸趕他們走!”

“好。”蘇雪珍柔聲說,“甜甜,不要怕,珍姨這就趕走他們,以後咱們還是跟從前一樣過日子,好不好?”

她的笑容一如往常,但尤立桐敏銳地從中間嗅到了詭異的味道,不光是他,剛才還在附近的保姆廚子和幾個小保安,簡直像是被震懾的小野獸一般,不管三七,連滾帶爬地離開了蘇雪珍附近,足足躲開五六米遠,另找地方藏身。

蘇雪珍站在原地,身後隻剩下半昏迷狀態靠牆坐著的霍清泉,她笑容不變,灰色長衫貼身勾勒出依舊窈窕的身姿,側開衩的下擺被夜風吹得徐徐翻卷,除開她帶著年齡痕跡的白皙麵孔,整個人曼妙娉婷,仿佛從古老的畫卷中走出來的一位傳統淑女,美好至極。

“你……你為什麼……”尤立桐恨得咬牙切齒,但又抱著一絲希望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苦衷?我知道南洋那邊降頭師之間的派係鬥爭也很激烈,你要是為了躲避仇人才在我家藏了十幾年……隻要不是過分地害過人,我也可以……”

他的話被黑衣人打斷了,他凝視著四周冉冉升起,已經要把整個樓頂都淹沒的紅色陣圖,似乎想從中分辨出什麼來,冷冰冰地說:“我不管你害過什麼別的人,把我哥交出來。”

“哥?”楊可恍然大悟,指著他怪叫了起來,“你……你是那個阿讚的弟弟!”

黑衣人不引人注目地皺了皺眉,不大習慣這麼親熱的說法,卻也承認了:“我們是雙胞胎兄弟。”

他抬起一隻手,雙指向蘇雪珍遙遙一指:“我知道他還活著,交出來!”

蘇雪珍微微歪了歪頭,溫柔地說:“我呢,在這裏布下這個血魂符陣,不是為了殺人,隻是為了自保,隻要是試圖幹涉我計劃的,一律都是目標,都弄死了算數,所以也不大清楚你說的到底是誰,你有本事,就自己找啊。”

她笑容不變,悠悠地說:“花園雖然又大又漂亮,但每日裏的蛇蟲鼠蟻也就不少,都靠著阿野幫我打理,現在他已經死了,也隻有我這個主人親自出麵了,我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你想清楚了沒有?”

黑衣人冷哼了一聲,卻沒有做下一步動作,而是突然閉上了雙眼,他瘦削的身影站在庭院中間,腳下踩著的是唯一一塊沒有被紅線穿透的土地,夜風獵獵吹來,他身上寬袖的黑衣猶如一麵旗幟伸展開,刮得呼啦啦作響,站在無數光線交錯的中間,意外的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蘇雪珍也沒有動作,微微揚起下巴,雪白的臉上毫無血色,姿態曼妙,整個人像一尊白玉雕刻的美人像,而不似活人。

袁道長被她這個突然而來的自曝身份打擊得有點失神,悄聲對躲在沙發後麵的莊助理說:“你們家這個老板娘,可真是……嘖嘖。”

莊助理到底從前曾經被中國的鬼怪禍害過,這種時候雖然害怕,也沒有到六神無主的地步,還記得堅持道:“這不是我們老板娘,她隻是尤先生家的管家!”

這句話,被蘇雪珍聽到了,她笑了笑,向著莊助理的方向瞥了一眼:“沒錯,我是個管家,但是承蒙尤先生信任,這個家的布置,我可是花了大心思的。”

說著她微笑著轉向臉色青了又白的尤立桐,像平常一樣,柔聲說:“這個家沒了我,可真是不行呢。”

“你……你……”尤立桐恨不能立刻長出翅膀,趕緊逃離這個一塌糊塗的樓頂,但是他懷裏的寶貝女兒太過沉重,又想當不配合,哪怕他想遠離蘇雪珍都做不到,隻能盡量小步向後挪動著。

尤甜甜卻不幹了,猛地放開捂著耳朵的小肉手,從尤立桐懷裏抬起頭來,抗拒地用力推打著他的胸口和胳膊,大哭大鬧道:“胡說!胡說!珍姨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你們都是壞人!你們都要害珍姨!爸爸你也是壞蛋!最討厭爸爸了!放開我!我要珍姨!我隻要珍姨!隻有珍姨才對我好!壞人!放開!”

她向來不知輕重,小拳頭咚咚地打著尤立桐的身體,打得他齜牙咧嘴,卻怎麼也不敢放開,想出言勸解,卻被尤甜甜尖利的聲音壓製得完全無法開口,剛試著說了一句:“甜甜不要鬧了!”就被發脾氣的大小姐啪地一記耳光扇在那張養尊處優的臉上,聲音清脆無比。

看到這一幕,別人尚且不論,袁道長終於發現了不對,他擰眉一看,越看越不對勁,怒道:“你這個妖婦!你對這個小妹娃下了什麼邪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