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住在老家,爺爺怕費錢,冬天不生爐子。我就在涼炕上睡一宿,早上醒來的時候,臉盆裏的水都結冰了。”
“這,這不是虐待兒童嗎?”林淼道。
張雨陽沉默不語。
過了許久,林淼坐起身,將唯一的被子蓋在了張雨陽身上。
“我睡不著。”林淼道。
“我也是……”
“你小說寫的真好,我剛看了前麵幾章,根本猜不到凶手是誰。”
林淼趴在床上,盯著下麵張雨陽沉靜的臉,“你明明很有才華,為什麼不參加社團,在班裏也從不說話?你這樣的人應該可以交到很多朋友,甚至可以去參加學生會競選。”
“我不喜歡人。人要麼愚蠢,要麼殘忍虛偽。”張雨陽道。
“哦……”
林淼翻了個身,“你說一個人表麵很優秀,大家都喜歡他,但背地裏他做盡了壞事,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殘忍虛偽?”
“也許吧。”
“我哥是個畜牲……”林淼淡淡道。
張雨陽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不過,他不是我親哥哥,是那個女人帶來的兒子。他是你們班的,叫金越。”
……
當林大勇回到家時,金欣已經睡熟了。
於是他關上臥室的門,徑自來到了林淼的小房間。
這棟三室一廳的房子,唯一一間陰麵臥室,就是她的房間。
他跪在櫃子邊,拿出女兒的書本雜誌,一本本翻著,試圖找出她離開的蛛絲馬跡。
看著女兒在速寫本上畫的動漫人物,他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她的生活。
他對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騎在他脖子上晾被子,坐在他摩托後,座回鄉下老家那時候的事。
“淼淼……你究竟在哪?”林大勇抹了把淚,搖搖晃晃站
起身,不小心撞到了寫字台一角。
這時,一個帶鎖的藍色本子,從書架上掉下,正好落在他跟前。
他拾起本子,暴力掰開鎖,竟發現是女兒的日記。
“從媽媽走後,爸爸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我拿考卷讓他簽字時,他經常簽成媽媽的名字。”
“我讓他去開家長會的時候,他每次都讓金阿姨代替,其實他不知道,我多麼希望他能像我小時候那樣,認認真真陪我一次。也許在他心中,再也沒有什麼是重要的了。”
“今天金越又對我動手動腳,我躲閃的時候撞碎了花瓶,被金阿姨看到了。”
“可是她反而罵我勾搭她優秀的兒子,還打了我一巴掌。我恨他們母子,可一到他們麵前,我又該死地隻會笑。”
“是啊,因為我習慣了,從小到大,如果不討好他們母子就會挨打,還會讓爸爸傷心。”
“太好了,還有100天就要高考了。上大學後,我就遠走高飛,永遠不再回家。”
“我的誌願被修改了,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和金越一起被嵩昭大學物理學院錄取,我填報的明明都是南方的大學。”
“我想看海,可能沒有希望了。我大概能猜到是誰修改的,但還是沒有揭發他,要不然這個家就完了,我努力維係的切就白費了。”
“這個暑假我拚命打工,就為了不回家。”
“來大學後,我過得很不好。金越總是找茬接近我。那個變態!因為我躲著他,他就發動身邊的同學孤立我,還傳播我暑假在酒吧夜場打工的謠言。”
“現在,除了隔壁宿舍的崔小玉,再也沒人願意和我一起吃飯。我多麼渴望能死去,在另一個世界和媽媽團聚……”
“最近讀到一句話:‘人生是隻有童年這麼辛苦嗎?不,是一直都很辛苦。’從媽媽去世後,我再也沒有真正快樂過一天。”
“我發現自己已經很多年沒有哭過了,就算心裏痛苦,臉上也掛著笑。一開始,笑是為了讓爸爸振作。”
“後來笑是為了討好他們母子,再後來,我已經無法控製麵部肌肉,無法表達感情。我是不是個廢物啊?”
林大勇合上日記本,感到心裏壓了一塊巨石,憋悶得喘不上氣。
他眼淚止不住滑落,扶著桌子一角試圖撐起身。
卻由於手臂劇烈顫抖,又一次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