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新來的小執法者,還想大概地跟他介紹一下屍體初步檢測的情況,卻被法醫一把拉住。
一臉痛恨地瞥著少年的背影道:“不必。他用不著。”
小執法者愕然。
少年站在屍體邊大約三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了很久。
小男孩卻直接跑到了屍體前,差不多貼著屍體才停下。
他竟然還衝著那張爛成一團的臉俯下小小的身子,非常陶醉地閉著眼睛,狠狠地深吸一口氣。
“啊!”
他歎息一聲,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陶醉,“就是這個味道!真好聞啊!”
抬起頭,他吊著眼梢看向少年,一扯嘴角,露出一抹讓人心驚膽寒的笑容。
少年對他的所有言行,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他隻定定地看著那早已無法分辨五官的臉,仿佛還能和死者的眼睛對上一樣。
足足過了三分鍾,他才慢慢地開了口。
不像他冷漠的態度,他的聲音倒出人意料的柔和。
“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二小時,是被人徒手打死的。除了臉,身上沒有其他的受力點。”
他說,“死後才被人……”
“徒手?”
薑德海粗暴地打斷,“你胡說吧!你沒看見他的臉,都被打得爛泥一樣凹進去了嗎?這說明他的麵部骨骼已經完全粉碎!”
說到這裏,還覺得不解氣,又惡狠狠地重申一遍,“是完全粉碎!腦漿都跟血肉糊成一團了!”
少年沒出聲。
因為他知道薑德海還沒說夠。
“徒手能把人打到這個地步?!”
薑德海繼續地發泄,“就算真有人想徒手幹成這件事,還沒打到這個地步,他自己的手就已經先廢了!”
“你先讓他把話說完。”梁永強的阻止姍姍來遲,“有疑惑會給你機會慢慢討論的。”
少年冷笑了一下,便真繼續說下去:“死後才被人棄屍在水邊。這身衣服也不是死者的。”
“什麼?”薑德海又叫起來。
這一次梁永強立刻製止了,瞪了他一眼。
薑德海連忙閉上嘴巴。
少年說明道:“袖子長到了掌心,褲腳蓋過了腳後跟,這身衣服對死者來說偏大了。還有鞋子也不對。”
所有的人都隨著少年的說明,一一看過上衣和褲子,最後看到鞋子。
那是一雙半新的運動鞋,藍色和灰色相間。
鞋麵還有一些新鮮的劃痕,是剛剛屍體從水邊拖出來的時候,被岸邊的碎石劃傷了。
梁永強問:“鞋子有什麼不對?”
少年回答:“這款鞋子是針對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群的,可是這個人至少有三十歲了。”
梁永強被說服了。
少年利落地下了論斷:“死者這一身穿戴都不是他自己的。而且衣服上的血跡實在是太少了。”
“這樣的重傷,如果是死前就換上了這身衣服,一定會染滿了鮮血。所以,隻能是他死之後。凶手替他換上的。”
薑德海:“也有可能是因為在水裏浸泡的時間太長,所以血跡被衝掉了。”
法醫笑道:“這個很容易證明。”
他朝一個出現場的點了一下頭,那人隨即拿來了發光氨噴劑。
法醫解釋:“被發現的時候,他是正麵朝下趴在水邊的,胸口正好被壓住。這邊的水流又很緩,胸口有血跡的話,應該沒那麼快被完全衝洗掉。”
“而且發光氨的靈敏度可以高達百萬分之一。也就是說,就算一噸水裏隻殘留有一滴血,也可以檢測出來。”
那人便對著胸前的衣服上噴了一下。
然後用一塊黑布稍微遮了一下陽光,衣服上完全沒有反應。
薑德海沒話說了。
梁永強低頭沉思了一會兒:“你還是堅持,死者是被凶手徒手打死的?”
少年聲音沒什麼起伏地道:“不是堅持,是事實。”
薑德海的脾氣,一下子又給激發上來:“這不可能。除非凶手長著一雙鐵手。”
少年淡淡地瞄他一眼,也不糾纏:“我說完了。等屍體解剖完,很快就會知道結果了。”
薑德海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少年像來時一樣,默不吭聲地走了。
“死小鬼。”
他低低地罵,“屍體都比他可愛點。”
梁永強其實也有同感,蹙著眉頭輕歎一聲:“管他呢!能幫咱們破案就行了。”
……
夜色按部就班地降臨了。
朱離伸著兩隻腳丫,看了一會兒肥皂劇,便上床睡覺了。
朦朦朧朧中,似乎聽到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好像還有打開窗戶,走上陽台的腳步聲。
可是她實在太困了,一點兒也沒發現自己的床前,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小男孩笑嘻嘻地趴在床沿上,睜圓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的睡臉。
他的眼睛太像野貓,或者一些更為凶猛、野性的哺乳動物,不是惹人憐愛、杏仁一樣的潤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