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鍾過後,童恩終於把麵煮好,端到他麵前,左衍扶起筷子吃了一口,默不作聲又吃了第二口,表情看不出有任何變化,細嚼慢咽得像個優雅的貴公子,從頭到尾沒有一點不合時宜的聲響,舉止斯文有禮,正因為如此,也看不出究竟是合口味還是不合。

童恩舔舔唇問道:“我的手藝沒有林姐好你可能吃不習慣”

“挺好。”他喝完一口湯後抽出紙巾擦拭著嘴角,目光流連在她臉上:“不用對自己沒有信心。”

童恩沒有說話,又端來一碗棕褐色的苦藥,“趁熱快把藥喝了。”

“我不喜歡喝藥。拿走。”語氣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

童恩一直忍著,此時忍不住了。

“這是給你治胃病的,良藥苦口,對你的病情很有效。”

左衍安靜地看著她,童恩話一說完,空氣瞬間寂靜,她剛才表現得很著急,徹底暴露內心那份焦灼。

他垂下那雙眼眸,端起手邊的藥,一口飲下,隨後還將碗倒拿示意童恩一滴不剩。

童恩臉上一紅,從林姐給的糖罐子裏取出一顆糖果。

左衍喝了藥覺得口中發苦,蹙眉,用清水漱口,再次看向童恩時又見眼前出現一顆糖,他二話不說避開:“不用,我一貫不吃甜的東西。”

果然

他其實不喜歡吃糖。

童恩把那顆外衣鮮豔的糖果收回口袋,她也不曉得接下來做什麼,隻說了句:“身體是你自己的,少抽煙少喝酒按時吃飯。”

“我盡量吧。”他帶著笑意對她說,風輕雲淡得像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一股子厚重的窒息感壓著童恩,她深吸了一口氣,鬆開緊握的手,不經意間瞥見窗外的一景,這房子四處的視野都很好,哪怕從廚房的窗外看去也盡是一片綠蔭,當然,要是天氣好些,傍晚時分還能看見天邊的溫暖的霞光,雨天的時候色調不怎麼動人但也算一處風景。

一輛華麗有型的車快速經過,童恩快速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人。雖然隔著玻璃但她還能大概看出車內坐著的人是誰,哪怕她與他隻是寥寥幾麵,然而他確是讓童恩深刻記住的一個男人。

萬修仁。

他竟然也住在禦景豪庭。

轉念一想,也是,禦景豪庭本來就是禹州打造的富人住宅,萬家的人住在這裏也並不稀奇。

隻是一想到萬修仁,童恩就想起那個驚悚的夜晚,不知他用意何在,不由得心生畏懼,隻想離他遠些。

車快速駛過,外邊的雨已經停了,隻剩風吹樹葉灑下些雨珠。

“雨停了,我走了。”

話一出口,童恩便抬頭對上左衍漆黑而平靜無波的雙眸,明明看不出一點波瀾,童恩心神不寧地低下頭,深呼吸才開口:“你能不能讓讓?”

他是什麼時候擋住她的去路的?

左衍一動不動,保持原有的姿態,薄唇的弧度微微一努,隻道:“讓哪去?用一碗麵一碗藥就想走?誰允許你離開了?”

話音涼涼落下,他往童恩這邊走來,隨手拉下那扇窗的簾子,光線在一瞬間變得灰暗,童恩的眼皮跳了跳,暗色的廚房為這不平靜的氣氛增添了許多不安定的因子。

童恩心裏咯噔一聲,看著他慢慢轉過來,淡淡的目光中夾雜著威懾力,跟他接觸的這些日子,童恩明白自己遇到的是怎樣一個男人,在放縱自己跟操縱他人之間收放自如的人若真的想做一件事,不會做不到;若想留下一個人,不會做不到。

童恩別過臉不想注視那雙眼睛,她怕自己心軟怕自己經不住男人的挽留。

左衍忽然抬手捏住她的下頜,對著她的臉細細打量,白裏透紅的小臉倔強地抿著唇,她紋絲不動時就像陽光下一幅安安靜靜的水墨畫,可這這張臉要是靈動起來,動態十足或是抿著唇作無聲地抗議,都會十分嬌俏有趣。

左衍看著她,眼中泛著點點星光,談不上在笑也說不上生氣。

他用拇指摩挲著她的腮幫子,像在逗弄,聲音分外悅耳:“你明知我在的時間不多,為何還口口聲聲說要走?我就那麼不招你待見?”

這話無疑扯動童恩的心弦,她深深呼吸握緊了指尖,抬眸看著他:“就是因為隻是短暫的,我才應該及時離開。你消失之後又變成我在自作自受。這場夢早該醒了,是我睡過頭而王一從來都是清醒的。”

從她認真無比的眼神中看出了一個人灰心冷意,左衍的眉頭不禁蹙起,漂亮的眼睛開始閃動駭人的冷光。

童恩也絲毫不讓,打從王一提出分手的時候她就應該醒了,忘記一個人不容易但她必須遺忘,如果這場愛情的賭局裏她輸了,也不能輸得太慘,她不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緬懷這一次的一敗塗地。時間一長,她總會忘記的,她隻能這麼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