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是紅房子裏唯一一處粗製濫造的地方,一間堆雜物的房間能有多舒適好看呢?

沒有廁所,而且沒有人聽到她的呼喊,於是初晴尿了褲子。

她過於自卑而導致的過於自尊令她無法告訴別人這難堪的事件。

挨過了幾天後,安娜終於發現了這個現象。

她將初晴的褲子換下來,初晴像是刻意忽略她眼神裏的訕笑與嘲諷,不管精神上遭遇怎樣的傷害,她總是仰著頭與安娜對視。

安娜隻能在心裏咒罵和嘲笑,她也隻能在心中嘲笑。

因為,她根本無法正視那雙清澈的眸子而扯動嘴皮,笑不出來。

安娜臨走時留下了一個尿壺,憤憤道,“晴小姐,別再把這裏弄得臭氣熏天,真是受不了,八歲還尿褲子!”

真是死要麵子!如果她沒發現,她會忍到什麼時候?八歲孩子居然有自尊心,可笑的自尊心讓她活受罪。安娜嗤之以鼻,細細地想看清初晴陰影下的臉,突然想知道一向一潭死水的她此刻的表情。

初晴起初默不作聲,此刻突然睜著眼睛看她,漂亮的棕色瞳孔像塊冰冷的寶石,寒光淩厲無情熄滅了安娜點點好奇的念想,以清幽的聲音開口:“安娜,請給我一套衣服和一條濕毛巾。”

安娜遲疑了一秒後不悅地皺起眉,要求真多。

與此同時,她的心裏大驚,該死,被一個八歲的女孩嚇沒了膽子!

安娜丟下一條毛巾和一件裙子給她,臉色跟此刻的天空一樣布滿陰霾,沒有好氣。

“晴小姐,你的衣服實在太少了,跟大小姐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挑了一件能看的,你趕緊換上吧!這味道真是太臭了……”

初晴換上她帶來的衣服,耳朵自動過濾一切嘈雜的聲音,被忽略還有安娜挖苦又嫌棄的語氣。

安娜觀賞一個八歲孩子換完衣服後迫不及待要逃離那個鬼地方,離開時嘴裏不停嘟囔:“上帝太偏心了!偏把個鬼丫頭生得這麼俊俏!”

安娜鎖上門的一刻也鎖住那唯一一道光線,初晴再次被困在黑暗的泥潭中。

那一年舊金山的雨季綿延數月,天空與灰暗做了交易。

初晴與外界接觸的光線隻能通過一扇碰不到的窗,在窗戶旁邊有一條半掩著的黑色窗簾,也因此她觸目所及都是絲絲細細暗灰的光線。

她已經數了幾千幾萬隻綿羊,姨媽還沒打算放她出去嗎?

她到底要關她關多久?一輩子嗎?不,她絕對不能死在這裏,她要出去,她要逃離他們!

姨夫一旦出差便要數月,他救不了她,她隻能自救!初晴心中的念頭在黑暗中越發鮮明。

她已經被關了快四個月,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克製自己不喊出來,夜裏的老鼠不斷地擾亂她脆弱的神經,她睜開閉眼都是老鼠的影子!

初晴的痛苦再次凝聚,可怕的記憶再次洶湧而至。

又是一個陰沉沉的夜,溫度突降,初晴忍受著身體上和心靈上的苦痛。

這時,門開了,一道奢侈溫暖的光湧了進來,初晴以為那是一次希望之光。

“晴,我給你送來一床被子。”來人是白若雪,那刻她竟露出和煦的微笑。

初晴冷極了,她勉強地笑了笑,“謝謝。”

在體溫下降為零之前,她接過了白若雪的“饋贈”,卻忽略這真情中夾雜的水分。

當她把棉被裹上時,一杯早已放在冰箱中冷藏過的水從頭頂淋下來,水珠如冰刀劃過她的肌膚,濕了頭發,濕了眼睛,濕了嘴巴,透心涼。

初晴的眼睛裏進了水,水霧內白若雪慢慢地踢了一下腳邊的灰塵,又撩起裙擺蹲下來。

現在臉上又多蒙上一層灰,抬起眼睛望過去,對麵的女孩打扮得十分精致,卷發長裙,臉上還浮動絲絲笑意,這就是白家人眼中乖巧懂事的大女兒。

靈動的眼睛散發著幽幽光芒,高高在上地撥開黑夜的遮掩想看清她這條孤船的漂泊,初晴聽見她話語中的芒刺。

“晴,你謝我做什麼?你以為我來雪中送炭?其實有一個詞語叫雪上加霜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不過,你應該沒聽過,你才上過幾年書而已,隻怕你以後都沒機會再接觸到書本。”

聲音如豎琴悅耳清脆,禮儀周到,出言惡毒。

白若雪盯著她的臉,心中有十分痛快的感覺,她還是這個模樣比較順眼,像隻愚蠢的小狗,嗬嗬。

初晴輕輕撇過眼,用手臂抹了抹臉上的灰塵,一點點的白皙刺激著白若雪的大腦,她瞪著那一張臉孔,繼續進行她以為的“刺激”性話語。

“而且你這隻哈巴狗也沒有機會接觸學校裏那些上流貴族,你知道我們這些人和你們這些人永遠不在同一條線上。我將會把你嫁給最貧窮最惡心的男人,讓你……啊!”

白若雪難以置信地睜著眼睛,手被初晴反握,初晴把抹下來的髒東西一點點抹在她勝雪的臉頰上。

濕濡的黏在她臉上的是什麼東西!她不敢相信,初晴竟然敢這麼做!房間裏是什麼聲音!

她慌亂地望向初晴,對麵的人眼神單純又幹淨,輕輕地笑起來,銀鈴般悅耳卻如陰森的海浪聲拍著她的心髒。

瞬間白若雪被初晴扯到一麵鏡子前,門外的光足以讓她看到鏡子裏的人。

“嗬嗬,姐,你看看,我們都一樣。怎麼能說不一樣,我們是一樣的人啊!你不是讀過書嗎?人生而平等啊,人生而平等啊!

你現在聽到了嗎?老鼠在叫,你怕嗎?我可不怕哦,我跟它們一起住了四個月,都有感情了,你要留下來跟我一起嗎?”

初晴就像一個瘋子,白若雪突然尖叫起來,害怕得發狂,她使出極大的力氣推開初晴,然後瑟瑟發抖地鎖上門,腳步聲慌亂無力地消失在走廊裏。

被子包裹著初晴,剛才的一切花去她最後一絲溫度,她無力地睡在被子裏想要汲取些許溫暖,她該感謝,白若雪好歹送了她一床被。

精神由緊張到舒緩,嚇跑白若雪她並沒有收獲樂趣,她天生沒有報複的天分,初晴呆呆地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