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刑部從翰林院中帶走了董碧奇。

當時王烈文並不在翰林院中,他被調到國子監任講郎,暫代因病致仕的老講郎毛秀。

王烈文知道這個消息,還是他們同一科進士的同僚專程給他遞的消息。那位也是個不愛出風頭的,在工部下麵任職,正好遇到刑部拿人。那一天裏,他們工部也有被帶走的。

王烈文跟董碧奇算不上交情特好,但是比起其他同僚來,又要熱絡三分。知道董碧奇被帶走後,王烈文先是愣了一愣,後來就想方設法找人托關係,想要進去看看他。

“王兄,最好別急著去看董兄,這事兒據說牽連很深,說不定上麵也有人要遭。”

還是報信給他那人,找了個機會拉著他說了幾句,話裏話外都是讓王烈文暫時靜觀其變,別到時候人沒探著,把自己給牽連進去了。

王烈文沉著臉點頭,手指在衣袖的遮掩下捏成了拳。他其實並不是想要幫董碧奇洗刷罪名或者是找關係脫罪什麼的,他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被擄一事是不是有董碧奇在裏麵摻和。

王烈文剛打算靜觀其變的時候,董碧奇的妻子找上了門。

“王大人,我家相公跟你交好,妾身此次上門也實屬無奈。就請王大人幫忙打聽打聽,相公他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兒。”

董碧奇的妻子去了翰林院好幾次,可裏麵的那些同僚都避而不見,連之前很看重董碧奇的上峰也借故養病在家。

董妻身懷六甲,每日吃不下睡不著,人看著看著就憔悴了。再這樣下去,不等她生產,隻怕就要一屍兩命。

王烈文雖然對董碧奇充滿了懷疑,但董妻看上去並不像知道內情的人,加之對方的狀態也不好,他多少有些同情,隻能點頭答應幫忙打聽打聽。但是也提前說了,不一定就能打聽出什麼來,讓董妻也要有個心理準備。

“妾身知道的。”董妻一直在抹眼淚,“妾身也找了其他同僚,可答應幫忙的就隻有王大人您,您的大恩大德妾身一定會報答的。”

“嫂夫人您太客氣了。董兄跟在下一見如故,雖然現在不在一處做事,但打聽消息這事兒也算不得什麼。”

讓丫頭扶住了董妻,王烈文送她出了門,看著她上了馬車離開之後,轉身就去了刑部衙門。

剛走到刑部衙門的路口上,被以年輕婦人叫住。

“王大人,奴家是林姑娘的人,有事兒要跟王大人說,能找個安靜點的地方嗎?”

王烈文眯眼看了一會兒,點頭,領路去了旁邊胡同裏的茶樓。

年輕婦人從懷裏掏出一封書信,上麵的字跡是林挽岫的。

信中內容很簡單,就是說了南夷人跟東夷之間的交易,還有她在坦洲發現的一些情況。最後隻叮囑了一句,讓他暫時別跟顏相府有來往。

“姑娘說顏相其人還是大義的,但是顏相的家人宗族裏麵就不一定了。還有相國夫人的娘家,那是千萬不能沾染了。”

便是林挽岫不提醒,王烈文也不會跟宋家接近,倒是相府那邊,王烈文沒想到林挽岫會讓他跟其斷了往來。

“其實也不是斷了往來,最好能找個借口在這個節骨眼上別去招惹顏相的人。最近京裏發生的事情大多跟這個有關,王大人要想去探看的董碧奇也是因為這事兒進去的刑部。王大人雖然跟姑娘有親緣關係,但是那些人可不知道,萬一對方想要將王大人當做替死鬼的話,姑娘想要救大人會很麻煩的。”

王烈文皺緊了眉,眼珠子一錯不錯的盯著對方,直到對方的眼底浮現出一抹緊張和不自在,他才哼了一聲,起身就走了。

“姑娘讓你轉交信給王公子,可沒讓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你自作主張壞了事兒的話,可別怨旁人。”

茶館的小二進屋摻水,埋頭低聲說了這麼一句,頓時那年輕女人的臉都隱隱發白了。

“我也是為了姑娘好……”

“姑娘做事兒需要你去指點?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旁的少管。”

小二說完也出了門,隻留下女人獨自呆在房間裏,臉色變來變去。

“這個人有點問題,你們盯好了,有事兒的話直接處理掉,大主子自然會給姑娘一個交代。”

小二說這話的時候,他身邊空無一人,可是在他說完之後,不知哪個角落傳來一聲極輕的“嗯”字。

董碧奇靠在牆角,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他對自己能否或者走出刑部大牢一點期望都不敢有,也從沒覺得自己冤枉,隻是擔心家中的妻子,還有即將出生的孩子。

午夜夢回時他也想過,與其讓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倒不如不出生,可又想著,自己所犯之罪禍不及家人,能有個孩子傍身,妻子老了也能有所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