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堪在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朱厚照得意了,翹著腿慢悠悠地品著茶水,戲謔地斜眼瞧著秦堪,秀氣的長眉不時挑動幾下,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秦堪覺自己又錯了。
扮演大義凜然的文官是個很高技術的活兒,需要精湛的演技以及敢於豁出一切的臉皮,秦堪委實有點自不量力,好吧,演砸了。
“咳咳,太子殿下……你,咳咳,你怎麼知道……”
朱厚照笑眯眯道:“你是想問我為何知道你給我舅舅使絆子,對嗎?嘻嘻,我當時也在文華殿呢,這麼好玩的熱鬧,我怎能不看得仔細點兒呢?秦堪,你突然伸出的那一腳夠損的呀,我舅舅都飛起來了,哈哈……”
秦堪仰天長歎,完了,我苦心維護的君子形象……朱厚照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仿佛今日才認識他似的,目光充滿了新奇。
前幾日文華殿的那場鬧劇,秦堪的表現讓這位太子殿下印象深刻。朱厚照現對秦堪的第一印象不太正確,原本以為他跟朝堂裏那些羅嗦煩人的文官一個德性,朱厚照向來很討厭這種道貌岸然的人,他們永遠把自己擺在最正義的高度,對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動輒訓斥指責,橫加幹涉,順者昌逆者亡,樣子實在太惡心了,故而朱厚照對秦堪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
卻沒想到秦堪那日在文華殿的表現讓他頗為驚喜。
朱厚照雖然才十四五歲,但卻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他相信一個敢給國侯伸陰腳使絆子的人,一定好不到哪兒去……所以朱厚照很高興,他有一種在茫茫人海中現了一顆璀璨明珠的興奮。
那顆明珠姓秦,名堪。
“咳咳,殿下,臣給壽寧侯使絆子與殿下不認真讀書完全沒有關係,臣再伏請殿下自省吾身。”秦堪麵不改色道。
“哈哈哈……你無恥的樣子我很欣賞,不過秦千戶啊,在我麵前就不必再裝了。”朱厚照樂不可支笑道。
秦堪:“…………”
失策了,那天不該給壽寧侯使絆子的,也不知這太子到底對他的舉動是喜是怒,現在看似笑吟吟,可秦堪並不知道朱厚照心裏真正的想法。
既然不知道,那就隻好硬裝到底了。
“殿下明鑒,那日在文華殿,臣因對壽寧侯之惡行太過憤怒,對京師無數受過他欺壓的官員百姓們難以伸張正義而抱屈,義之所在,義不容辭,故而伸出了正義的一腳,臣這一腳是為我大明,為殿下將來的子民而伸的。”秦堪說這話時表情正義得一塌糊塗。
朱厚照的目光愈閃亮,目光竟然真的露出了欣賞之意。
良久,朱厚照長長歎了口氣,下了一句很正確的結論。
“秦堪,你果然不是好人。”
“……李夢陽李大人才不是好人,他還動了兵器呢。”
好了,一盆髒水又潑給了李夢陽,朱厚照的目光越來越欣賞了。
朱厚照本身是個很隨性很跳脫的人,愛玩愛鬧,這麼多年來大學士和侍講學士們教他讀書,他卻從來沒有認真過,聖人之言對他來說簡直就是馬耳東風,絲毫不留痕跡,所以他的是非觀很淡薄,凡事隻隨自己的性子,隻要能讓自己高興了就好。
秦堪的擔心其實很多餘,朱厚照對他伸腳絆壽寧侯的舉動其實並無所謂的讚同或反感,他隻覺得很好玩,由此類推,秦堪也是個很好玩的人。
不得不說,朱厚照的性子其實也挺混蛋的,不過混蛋得挺可愛。
當下朱厚照也不提壽寧侯的事了,坐沒坐相抖索著腿,跟秦堪天南海北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