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開拔,旌旗蔽曰,萬馬齊嘶,卷起漫天塵土,天地間風雲變色。
秦堪騎在馬上,靜靜立於大軍經過的路旁,看著整齊的隊伍魚貫而行,前後綿延十餘裏不見尾,靜默行軍的隊伍彌漫著黑雲壓頂般的殺氣,仿佛遮蓋了天地間所有的生機。
這是一支真正的精銳之師,它是拱衛大明的最後一道屏障,自永樂年開始便悍守著大明的京師,隊伍裏的每一個軍士都不是尋常的衛所軍戶,他們不必為將領種田,不必向將領交租,他們每天要做的隻是艸練,千遍萬遍周而複始地重複著每一個殺敵的動作,熬煉著身上每一塊肌肉。
如此精銳的王師足可縱橫天下,橫掃宇內,若正麵戰場與反軍廝殺,勝負當無懸念,除非唐子禾另出機謀算計,許泰便是前車之鑒,他率領的也是京營精銳,最終還是敗在唐子禾手下。
這個女人……不簡單呐。
五百少年兵像五百隻忠犬,緊緊站在秦堪身後,秦堪將他們調入平叛大軍後隻讓他們充為身邊親兵,一則秦堪對他們頗為信任,二則留他們在身邊也是為了讓他們好好學習如何指揮大軍作戰,如何排兵布陣,隻當是實踐從兵書上學到的知識。
寒冬出兵委實不是好季節,凜冽的北風呼嘯肆虐,如刀鋒般刮得臉上生疼。
一件狐皮大髦悄然無息披在秦堪肩上,秦堪回頭,卻見一名少年恭謹垂頭退後一步。
秦堪笑了:“你叫宋傑,對不對?”
名叫宋傑的少年抬頭,驚喜道:“侯爺記得小人的名字?”
“當然記得……”秦堪目光忽然黯淡下來,歎道:“你是當初遼河之戰幸存下來的,五百少年,戰死遼河者三百餘,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我都記住了,不論死去的,還是活著的,遼河有幸埋忠骨啊!”
宋傑眼圈一紅,垂頭哽咽道:“隻恨小人無用,弟兄們拚死也沒保得侯爺周全,最後侯爺不得不親自抄刀與韃子廝殺……”
秦堪搖頭:“你不要存著這種想法,當時你們已豁出姓命了,說到底還是因為韃子軍隊太強大,我們漢人與之麵對麵搏殺委實不是對手,這是飲食習慣和生活環境所決定的,我們都無法改變,隻可惜楊誌勇他們……”
宋傑稚嫩的臉上布滿愴然,兩手死死握緊了拳頭,咬牙道:“侯爺何時帶我們再去遼東?血海深仇不能不報,小人願和楊誌勇一樣戰死遼河邊,楊誌勇是條漢子,小人也不是娘們兒!”
“會有這麼一天的,大明之患,患在北方,北方韃子不除,再繁華的社稷也隻是搖搖欲墜的樓閣,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們再巡漠北,飲馬遼河,我在遼河邊立了一塊碑,楊誌勇他們英靈不遠,在等我們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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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宋傑見是丁順,於是頗識分寸地默默按刀退下。
丁順走近,嗬嗬笑道:“侯爺,再過四個時辰,大軍可至霸州城下,剛才行軍沿途錦衣衛抓了好幾夥鬼鬼祟祟的人,估摸著是霸州城派出來的探子,現在正審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