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軍將士們團團護侍著秦堪,眾人慢慢走出宮門。
神情惶恐驚懼的宦官和降了的大漢將軍匆忙打開承天宮門,目光敬畏地看著秦堪慢慢走出來,他們知道。從今日起,大明變天了,偌大的江山社稷從今後真正的掌權人將是這位名震天下的秦公爺……或許,他很快就不止是公爺了。
丁順跟在秦堪身後,隱隱落後一步,正在稟報昨夜戰果。
“昨夜團營被擊潰,邊軍鐵騎擊殺團營將士二萬餘人。餘者潰退,遁入鄉野山林,按公爺的吩咐,任其退去。”
“今日淩晨。朵顏部一萬精騎到達湯河鎮外,正與密雲,燕山等三衛勤王兵馬遭遇,雙方一觸即戰,朵顏部塔娜陣前斬燕山衛前鋒,幾番衝刺後,三衛兵馬潰敗……”
秦堪一邊聽一邊點頭,卻不一語。
…………
宮門打開,金色的陽光傾灑,照在秦堪的身上暖暖的,秦堪卻忽然停住了腳步。
承天門廣場上,近千名大臣穿著各自的朝服,靜靜地站在廣場上,大臣的周圍布滿了披甲的邊軍將士,將士們刀離鞘,箭搭弦,神情冷肅戒備地盯著這些大臣們。
楊廷和,梁儲,蔣冕三位內閣大學士站在前列,六部尚書侍郎其後,再後麵便是一排排六部員外,主事,各寺正卿,少卿,各司局庫主官,大大小小站了一千多人,可以說,京師的官員此刻差不多全到場了。
離大臣不遠處,還站著一些勳貴和武將,他們與大臣的陣營涇渭分明,然而大家的目光都同時盯在秦堪身上,有憤怒,有悲切,有憎恨,也有竊喜,不一而足。
迎著各種含義不同的目光,秦堪平靜地與大家對視,目光坦蕩,無所畏懼。
良久,謹身殿大學士蔣冕往前踏了一步,道:“秦堪,聖天子何在?”
秦堪拱手:“聖天子躬安。”
華蓋殿大學士梁儲又上前一步,怒道:“你欲篡位稱帝,可有問過我等忠直之臣?”
秦堪笑了:“我沒有篡位,也不會稱帝。”
楊廷和目光複雜地看著秦堪,許久,垂頭一歎,默然不語。
梁儲仰天長笑:“哈哈,昨夜遼東邊軍城內城外殺得團營和騰驤四衛營屍山血海,潰不成軍,終於被你打破皇宮,聖天子生死不知,殺了這麼多人,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你卻說什麼不會篡位,欺我天下人都是傻子嗎?信口雌黃,貽笑大方!”
秦堪仍然微笑,再次重複:“我沒有篡位,也不會稱帝。”
蔣冕“呸”了一聲,怒道:“問問朝中大臣,誰會信你鬼話,逆賊,你欲稱帝,除非將天下文官和讀書人全部殺絕,否則,你當不了皇帝!”
身後眾臣同聲附和,廣場上回蕩著一陣又一陣“逆賊”“篡位賊子”的痛罵聲。
戶部員外郎黃石山忽然越眾而出,指著秦堪慘笑道:“君已是亡國之君,臣亦是亡國之臣,老夫隻忠朱明,絕不會認一個竊國篡位的賊子為新主!秦堪,你隻占了大明皇都,卻沒有占盡天下州府,大明各地藩王和衛所一定會盡起大軍進京勤王,逆賊,等著天來收你吧!先帝,老夫隨你來了——”
說完黃石山重重一跺腳,低頭朝旁邊嚴陣戒備的邊軍將士手執的鋼刀撞去,一名百戶躲閃不及,刀尖撞上黃石山的胸膛,瞬間穿胸而出,黃石山咧嘴慘笑,垂頭氣絕而亡。
廣場上愈安靜,黃石山殉國,令所有人神情愈憤怒和悲切,眾人靜靜看著黃石山的屍,不少人垂頭嗚咽出聲,一種刻骨的恨意漸漸彌漫,蔓延。
悲慟的氣氛感染了所有的大臣,很快,又有兩名大臣越眾而出,指著秦堪大罵三聲“逆賊”,然後一頭撞向承天門的宮柱而死,接著第四個,第五個……
大明的文官虛偽,貪婪,自私。鑽營……所有人性的卑劣幾乎都能從他們身上找到,然而國破城覆的這一刻,他們終於有了人臣的擔當,用自己的方式選擇了與國同亡。
世間的人心。豈是“好”“壞”二字能盡概?
秦堪一直平靜地看著一個又一個的大臣慷慨赴死。臉上的表情如同一灘死水,不泛絲毫漣漪。直到廣場上的屍堆積了六十餘具,剩下的大臣再也沒人有勇氣選擇殉死時,秦堪忽然仰天大笑。
這,就是萬夫所指的滋味麼?
楊廷和終於向前走了一步。流著淚顫聲道:“秦堪,夠了,死的人已太多了,真的夠了!”
“一片冰心在玉壺,縱有千萬人在我麵前死去,亦不能左右我的抱負!”秦堪一反往日溫文的形象,瞪著通紅的眼珠。麵色猙獰地向大臣們怒吼著。
梁儲跪在殉國的六十多人的屍前大哭,轉過頭憤怒地盯著秦堪:“逆賊,你到底要做什麼?你當不了皇帝的,縱然殺盡天下文臣和讀書人。你能誅滅世間人心麼?”
人群外,忽然傳出一道熟悉的歎息。
“他不能,朕能。”
眾人愕然回頭,凝目細看,不由大驚失色。
兩隊邊軍將士簇擁著一名身穿金黃龍袍,頭戴翼龍金冠的男子,卻竟是失蹤多日杳無音訊的正德皇帝朱厚照!
“陛下!”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