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二章 一壺濁酒喜相逢(大結局)(3 / 3)

嘉靖七年秋,京師悄然流傳著一個傳聞,言稱遼陽郡王當年誅除遼東總兵官李杲後,為防自家祖墳也被仇敵如法炮製。遂派心腹親信丁順秘密將秦氏祖墳遷移它地,當時丁順請了風水堪輿大師掐算了吉時良辰之後,卻誤打誤撞將秦家列祖先人埋在一處聚風藏氣之地,其勢騰天入地,其位丙艮,巽辛,兌丁相映相薦。正是極貴至尊之風水寶地,簡單的說,丁順鬼使神差給秦氏先祖選了一處龍脈,遼陽郡王命裏合當有九五之命格。貴不可言。

傳聞傳了十來天,京師朝臣人心惶惶,遼陽郡王大怒,下令察緝,將傳出流言的某個京師地痞閑漢杖斃於京師西城菜市口,傳聞遂息。

嘉靖七年冬,北方連降大雪,蒙古韃靼部凍死牛羊無數,遂不得不舉兵再犯大明邊鎮搶掠,遼陽郡王代天子巡視九邊,抽調宣府,大同,遼東等邊鎮將士,合兵一處共計十二萬,將犯邊的韃靼部擊潰,開春化凍後,遼陽郡王挾大勝餘威,親率大軍北征草原,黃金家族領伯顏猛可時已垂垂老邁,不得不聚二十餘部落十萬蒙古大軍與明軍決戰於歸化,雲川,此戰明軍動用十萬民夫運送糧草軍械及五百餘門新式佛朗機火炮,並輔以神機營攜新式觸式鳥銃一萬人,歸化城外,神機營列陣,五百門火炮齊射,決戰之始便給予韃靼部重創,終現大明火器之威。

此戰共殲敵近七萬,傷者二萬,韃靼大小二十餘部落青壯盡付斯役,亂軍中伯顏猛可被火炮命中腹部,身體被炸得四分五裂,當場斃命,輝煌數百年的黃金家族徹底湮滅於曆史塵埃之中,此戰過後,韃靼部盡數西遷,明軍趁機吞並原韃靼部所在的牧場草原,國境線一直延伸,直與羅刹國接壤,禍害大明一百多年的北元蒙古終於轟然傾塌,從此不振。

嘉靖八年夏,遼陽郡王某日王府設宴,赴宴者皆為郡王好友同僚,席間心腹親信丁順醉酒,酩酊之時不知從何處取出一件明黃龍袍,強自披在遼陽郡王身上,跪呼萬歲,與宴者莫不大驚,遼陽郡王勃然大怒,杖責丁順二十,並罷其職,流放廣西南寧府,兩年後召回,竟升任錦衣衛指揮使,嘉靖十二年,再賜丁順撫遠侯,世襲罔替,丁氏一門從此富貴百年不衰,餘者如李二,常鳳,牟斌等親信,數年後皆有賜爵。

有此一例,無論丁順先貶後升的背後其意若何,秦堪的身邊人從此不敢再提稱帝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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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後,山西名勝汾陽杏花村。

一家名叫“鳳臨閣”的酒樓坐落在杏花村內外要道的大路邊,三層的酒樓隱現於路邊紅翠相間的春意間,令無數往來尋詩遊玩的騷人墨客心神向往,紛遝而至,尤其到了清明時節,得了那膾炙人口的名句“清明時節雨紛紛”之故,酒樓的生意更是興隆無比。

名聲響亮了,酒樓的掌櫃也漸漸在當地小有名氣,傳說酒樓的掌櫃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姓朱名壽,十五年前舉家落籍於杏花村,為人和藹,樂善好施,整天堆著一臉和氣生財的笑容,任誰指著鼻子大罵也不生氣,不過後來有細心的人現,自酒樓開張以來,指著鼻子罵掌櫃的酒客出了酒樓後莫名其妙失蹤了,過不了一兩日,失蹤之人的頭顱竟高掛在當地官府的城樓上,謂之曰“朝廷通緝日久的強梁匪盜”,有苦主的家眷不服氣擂鼓喊冤,誰知官府竟不知被誰人操控,問都不問便毫不留情將案子駁回,不予理會。

久而久之,來往的酒客們終於察覺這家鳳臨閣酒樓掌櫃的厲害之處,可謂手眼通天之輩,於是漸漸的,來此喝酒的酒客也越來越規矩,對那位整天笑嗬嗬的朱掌櫃更是充滿了敬畏。不管什麼人在酒樓裏喝得多醉,也都保持著最後一絲理智,撒酒瘋也好,罵人打架也好。終歸必須出了酒樓大門再說。這個不成文的規矩一如鳳臨閣裏那一壇壇獨特而醉人心脾的杏花酒一般,一傳便是許多年。再也沒人觸犯過,比大明律還堅挺。

然而,世人定下的規矩就是為了被人打破的。

每年的清明時節,總有一個人。或者說一家人絲毫不顧這條規矩,一進門便罵罵咧咧不休,一向和善的朱掌櫃見了這人也頓時變了臉色,二人就站在門口互相指著鼻子罵開了,罵了許久後又哈哈大笑,互相拍著肩膀進了酒樓的雅間,喝得酩酊大醉。大哭大鬧不休,足足醉了三日後,這家人再啟程告辭,年年如此。從未失約。

今年離清明節還有兩天,這家人又來了。

清晨時分,三輛藍頂黑蓬馬車從遠處悠悠駛來,車夫一聲吆喝,馬車停在鳳臨閣門口,隨車兩側的兩排侍衛在門口雁形散開,神情戒備地盯著來往出入酒樓的酒客們,嚇得人們紛紛驚畏退避。

三輛馬車上很快走出一男六女,男子中年相貌,白淨黑須,俊朗的外表透著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而六位女子雖是婦人打扮,卻個個生得花容月貌,宛若剛出閣的少女一般年輕美麗,其中兩位女子竟生得一模一樣,顯然是雙生子。

男子下車後便大步跨進酒樓,仰頭環視一圈後,大聲叫嚷開來。

“有喘氣兒的沒?貴客臨門,連個迎門的夥計都沒有,掌櫃你還想做生意麼?信不信我叫人砸了你這破店!”

砸店是大事,有背景有後台的朱掌櫃怎能不親眼見證何方妖孽作死?於是很快從精致的山水屏風後閃出,這人四十多歲年紀,穿著一身普通的粗布灰色短衫,頭戴灰色方頭璞巾,頜下二寸長黑須迎風飄拂,看似一副仙風道骨的表象,兩隻眼珠卻機靈勁兒十足的轉溜,顯見此人性情跳脫,極不老實。

待到朱掌櫃認出來人,而且見過此人身後眾多美貌女子後,頓時臉一板,氣道:“又是你!又是你!每年大老遠跑來蹭我的酒喝,來就來吧,還把這麼多老婆也帶來,你想活活吃窮我麼?”

男子喃喃自語:“這麼差的態度,竟每日賓客盈門座無虛席,杏花村的酒客莫非都是瞎子麼?”

屏風後又閃出一道婀娜的身影,見到男子後呆了一下,接著盈盈一福,見自己的相公和他互相對視,彼此毫不示弱像兩隻鬥雞,女子抿唇輕笑不語。

朱掌櫃卻急忙高聲道:“娘子快看,這個不專情娶了四個老婆外加兩個丫鬟的衣冠禽獸又來了!”

女子卻不理他,轉過頭看見六女,不由驚喜地上前牽住了她們的手,笑道:“姐姐,你們終於來了,等了你們好久呢。”

六女中為的女子朝那二人撇了撇嘴,道:“又是這一出,每年都是這一出,也不膩得慌……”

“姐姐莫理他們,其實我家相公前日就開始讓夥計們打掃廂房,還存下了十壇陳年好酒,就等王爺來喝呢……”

原來攜家帶口的來杏花村的男子正是遼陽郡王秦堪,而鳳臨閣酒樓的掌櫃,自然便是失蹤後又出現,最後又失蹤,玩快閃玩得不亦樂乎的正德皇帝朱厚照,至於酒樓的老板娘是朱厚照最愛的女人劉良女,秦堪帶來的六女自是杜嫣,唐子禾,金柳,塔娜和憐月憐星姐妹。

“數人名兒都要數老長一串,你大老遠從京師把她們帶到山西,不嫌累麼?”已是一身平民打扮的朱厚照顯然很喜歡自己目前的身份。

秦堪笑道:“我已是中年人了,人這輩子活到這個歲數,至少應該明白一個道理……”

朱厚照好奇地睜大了眼:“什麼道理?”

秦堪苦笑道:“如果說娶一個老婆每天隻聽兩百句嘮叨的話,娶六個老婆每天就要聽一千二百句嘮叨,其中起碼有一千句是在懷疑我外麵是不是與別的狐狸精有染,若你想免掉這一千句嘮叨的酷刑,隻能把她們帶在身邊,讓她們親自趕走一切敢接近我方圓一丈之內的狐狸精……”

朱厚照驚愕地看著他:“有效嗎?”

秦堪點頭:“非常有效。”

“所以這一路上你終於換得耳根清靜,你的夫人再也不嘮叨狐狸精什麼的?”

“對……”秦堪點頭,隨即無限蕭瑟道:“不過雖然不嘮叨狐狸精之類的話題了,但她們又開始嘮叨為何一路上遇到的女人又醜又土又肥,每天大概嘮叨兩千句以上……”

朱厚照呆怔半晌,忽然仰天爆笑:“哇哈哈哈哈……”

秦堪揉了揉鼻子,喃喃歎道:“都已是孩子他爹了,為何他的笑點這麼多年來還是沒長進?”

朱厚照捧著肚子笑了半晌終於停下,表情漸漸正經道:“這一年京師如何?”

秦堪清楚他想問什麼,笑道:“一切尚好,去年冬天內閣主動起廷議,由原來的八位大學士增補到十人,平滅韃靼之後,朝廷在韃靼草原牧場築城十座,與朵顏部屬下的十座漢城相連,新設了五個都指揮使司,共計二十三個衛所進駐,大明北方之患完全平定,九大邊鎮開始裁撤北移至西伯利亞雪原。”

朱厚照悵然若失地歎了一聲,隨即從屋子裏抱出兩小壇酒放在桌上,笑道:“開疆辟土之功,怎能沒有美酒相賀?”

說著朱厚照端起酒壇,剛準備喝時,忽然頓住,盯著秦堪道:“去年喝酒,你第一壇酒敬你家第六個兒子出生,前年你敬第五個兒子剛學會走路便咬了看門的土狗一口,此乃家門不幸,將來必有一個混世魔王橫空出世,今年你敬什麼?”

秦堪端起酒壇,深深地看著朱厚照,忽然展顏一笑:“今年,咱們敬緣分吧。”

“緣分?”

“三十年前,一個穿著華貴賭品卻爛得離譜的小子跟我賭了一下午的鬥地主,輸得急紅了眼氣得甩牌亮出身份勒令我不準再贏,賭品爛到如此地步的家夥,三十年後我竟還能跟他坐在一起喝酒,你說我厲不厲害?你說該不該敬一下這該死的緣分?”

朱厚照氣得臉孔通紅,瞪著秦堪半晌,接著大笑出聲:“對,實在應該敬一下這該死的緣分,希望咱們的緣分沒完沒了,等到下一個三十年時,咱們再敬一次這該死的緣分。”

二人相視大笑,一齊飲了一口酒,秦堪放下酒壇神秘地道:“如果咱們能再活三十年,而且還能喝得了酒的話,我一定要拉著你做一件有生之年沒做過的,瘋狂且不讓自己抱憾的事……”

朱厚照頓時露出無限向往的神情,不假思索脫口而出:“咱們一起逛窯子夜禦十女,得花柳而死。”

“這個,恕我不願奉陪,我隻想跟你比試一下誰尿得比較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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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偽君子》全本結束。

感謝大家兩年的陪伴,老賊深深鞠躬,拜謝。

稍後有完本感言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