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支柱(1 / 2)

“看我幹什麼。”嚴川衡紋絲不動:“我說的是實話。”

他大約是沒招對付林賢了,因此就兜出了真心話:“你哥哥,可是在很久以前就和我說過的。”

麵對著林賢紅通通的眼睛,嚴川衡還是心硬著說下去了。

他說:“說不管他怎麼樣,讓我一定要照顧你。”

林賢死魚一樣,沒有任何動靜。他的心仿佛死了,就那麼一動不動地縮在牆角,這句話沒有讓他起一點兒漣漪。

曾幾何時,林賢還是個渾身叮兒啷當的少年,少年人嬌縱跋扈,天不怕地不怕,以家人為靠山為支柱,鮮衣怒馬,不羈浪蕩,而現在,世事當真無常。

你無法預料生活裏的變數。你也無法推測路上會出現怎樣的變量。時光是刻刀,一刀一刀將曾經張牙舞爪的靈魂雕刻成最普通的樣子。

世界依然是光鮮明亮的模樣,有你沒你世界照常運轉,你的苦難無人知曉,你最大的優勢就是隨波逐流。你也隻能泯然眾人。

在後來很多個黃昏裏,林賢會想,我就這麼長大了嗎?

然而他並不知道,在很多個輾轉難側的夜晚,在很多個他不再倒頭就能睡著的夜晚,在他開始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學點什麼,在她開始努力邁出前進的一步的時候。

他的青春,就這麼結束了。

長大也許對於林賢這種人來說不是一個過程,他想被助長的苗,稍不留神就會斷了根。長大對於他來說隻是一場被逼迫著前行的兵荒馬亂,他隻能如此。

飛機失事隻是一個普通的事故,但是嚴川衡知道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事故,大洋上空熊熊燃燒著一團火焰,燒的人五髒六腑都跟著疼。

沒有最後一晚,沒有交代,唯一的話就是“我很快就回來。”

嚴川衡那裏得到的最後一句話,隻不過是讓林賢活下去。

正午的時候,林家最小的孩子也來了。林賢的妹妹。

她一直身體不大好,長得貌美如花,卻是個和姓很符合的病秧子,林妹妹名副其實,一年到頭基本都居住在幾百公裏外的療養院,這會才趕了過來。

屋子裏擠滿了來來往往的人,管家一個人組織不過來,而且林家也沒人主持,嚴川衡也沒法出去,林賢則縮在牆角發呆。

他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著什麼,嚴川衡穿著黑色的襯衣,覺得屋子裏悶熱難當,但一看旁邊的林賢,又實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心裏更覺煩躁,但這些又不是他能決定的。

他們家庭環境不同。

別看嚴父嚴母現在態度寬鬆,但是嚴川衡還是記得姐姐的事的。這些大家,上心的是什麼,心裏都是有數的。

所以嚴川衡並不十分理解林賢。他甚至覺得,林賢辜負了林仁。

讓你活下去,你反而一副爛泥巴扶不上牆的樣子,還不如不活。

複仇嘴上說說而已,嚴川衡這麼覺著,就見林家妹妹進來了。

她身體虛,又遭受了這樣大的變故,因此進來的時候氣喘籲籲,幾個人扶著她,嚴川衡向前一步接過來,林昕薇便揮手讓那幾個人出去,將房門掩了。

她怎麼能沒看見縮在牆角的二哥呢。

林昕薇一腔悲傷又被一點憤怒衝淡了不少,她看也不看嚴川衡,徑直走到將頭埋在膝蓋上的林賢麵前,氣力不足,但是嗓音夠大:“你還要頹喪到什麼時候?!”

林昕薇雖然長得柔弱,平日裏也是個柔柔弱弱風能吹倒的身體,性格也不強硬,這會兒突然爆發,倒是讓嚴川衡敬佩了一番。

林昕薇如果是個男孩子,恐怕情況會好一些。

但林昕薇不這麼想,她看林賢跟死魚一樣倒在那兒不動彈,連眼神都沒回一個,便扭頭要往外走。

“你去幹什麼?”嚴川衡出聲問道。

林昕薇看了一眼嚴川衡,這個柔弱的女孩子走路還需要人攙扶,眼神卻是堅定,她說道:“既然沒人主持局麵,我為什麼不可以?”

嚴川衡點點頭:“可以,你也是林家人,但是——”他話題一轉,表情嚴肅道:“你累病了怎麼辦?你哥哥現在這個狀態,你再出了什麼情況,我可不敢保證他能好好的。”

林昕薇停了下來,她一語不發,安靜地注視著林賢。

林昕薇穿的是黑裙子,沉甸甸的顏色蓋在她身上,因為走動得急了,所以麵色蒼白,在不太熱的天氣裏,她已經出了汗,嘴唇毫無血色。

林昕薇是有先天性心髒病的,他們一家人血型特殊,是以許多年都沒能做成手術。所以嚴川衡是真害怕她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