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家出來,嚴川衡恍然生出了今夕何夕的錯覺。
外麵的世界仿佛與林家是兩個世界,陽光熱烈,滾燙,蟬鳴聲如潮水一般湧進耳膜,天空藍得發亮。有風從遠處吹來,嚴川衡聞到了一些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花香。
嚴川衡回頭看了看被荒草淹沒的林家。眉頭皺起來。
林家的宅子像個巨大的牢籠,將人困在裏麵。嚴川衡的目光落在那些厚厚的窗簾上,忍不住歎了口氣。
林賢仿佛不是林賢了。仿佛有一個憤怒的靈魂居住在那曾經白白軟軟又懦弱的軀殼裏,一日複一日地消耗著他的精神。
好像大仇得報之時,便是林賢……
又或者,林賢等不到那個時候……
嚴川衡無聲地轉過頭,往門外走去。有的時候真相令人難以相信,也許林賢到現在都無法相信。
嚴川衡琢磨了一會兒,最終在平緩開往公司的車上打了幾個電話,他需要知道張伯的死的相關信息。
嚴川衡心裏是不知道林賢怎麼想的,他大部分時候懶得揣摩他人的心思,隻是這次看上去十分不妙,更何況還有個一直沒露麵的林昕薇。
林昕薇又是個身體虛弱的,林賢現在要死不活的,等林昕薇真出了事,估計夠他哭的。嚴川衡已經不想知道林賢失去了最後一個親人會有什麼反應了。嚴川衡隻知道那會要人命的。
連續撥打了幾個電話,最後猶豫了一下,嚴川衡還是毫不客氣地撥出了最後一個電話。
“喂?”電話響了一會兒,才被接通,一個和嚴川衡不相上下的冷冰冰的聲音出現在話筒裏。
“路凡,是我。”嚴川衡看了一眼窗外,語氣裏微妙地帶上了一些焦慮,路凡顯然是察覺到了,他頓了一下,才說道:“不幫,不去,不想。”
這架勢顯然就是下一秒就要掛掉電話。嚴川衡冷笑一聲,說道:“是林賢的事。”
路凡沒有掛掉電話。他沉默了許久,才用一種奇妙的口氣問嚴川衡道:“你……你知道了什麼?”
“……”嚴川衡隻是隨便那麼一說沒想到這麼聽來像是另有隱情,嚴川衡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為這亂麻一樣的頭緒和局麵有些煩起來,然而就是這一停頓,路凡又恢複了冷冰冰機器人一樣的語調:“看來你隻是在詐我。”
嚴川衡還以為沒戲了,沒想到路凡下一句話就是:“林家怎麼了?”
要不是嚴川衡多年麵癱,差點就要把白眼翻到天靈蓋。嚴川衡揀著主要的情況說了,電話那頭的呼吸聲放緩了不少。
“這麼說……是人為的?”路凡說道,略沉吟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你說之前林仁來找過你。那他為什麼不說是誰?”
嚴川衡按了按太陽穴,回答道:“我猜大概是……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為誰工作。有明的有暗的,真正要卸磨殺驢的到底是哪個呢?”
路凡冷笑了一聲,說道:“驢都沒卸磨呢,那麼著急幹什麼。”
嚴川衡腦海裏電光火石一閃,突然有個念頭一閃即逝,嚴川衡皺起眉頭,感覺自己好像懂了什麼,然而那念頭模模糊糊,他甚至不能確定有沒有這樣一個事存在。
“你想到了什麼?”路凡突然問道,他說:“我總覺得好像和什麼事情有關……”
嚴川衡呼出一口氣,說道:“等下……我想一想……”
路凡才不管這,他好像覺得嚴川衡左右腦分開使,一半想事情,一半得和他說話。他毫不客氣地問道:“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又關我什麼事?”
嚴川衡握緊手機,舒舒服服地靠在後座上,冷氣吹的他手心有些涼,他輕聲說道:“我以為你那個時候說的話是真的。”
“……”路凡眨了一下眼睛,沒有說話。
“看來的確是這樣。畢竟這麼些年來我們也算走過來了。”嚴川衡說道。
嚴川衡和路凡,其實是高中同學。
那個時候上私立學校的家裏非富即貴,嚴川衡和路凡又是一個比一個冷,一個比一個高高在上,自然免不了起衝突。
打架倒是不至於,雖然是那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人經常選擇的方式。但對他們這些人來說,比較掉價。
於是有一個黃昏,嚴川衡與路凡堵了一場棋。
結果旁人都不知曉。賭注也無人知道。隻是從那個時候起,兩個人雖然還是互相看不順眼,卻相安無事地一起畢了業。然後各自出國留學。
很多年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