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賢也不知道自己是有病還是腦漿都是硫酸,他張嘴來了這麼一句,先把自己說愣住了。
什麼叫做“你能幫我看看嗎?”這像話嗎?嗯?路凡那可是遠近聞名的醫生,雖然家裏頭是黑心醫藥材,但是醫術的確是不錯的。林賢之前聽說找路凡看病那是預約也預不上,全靠運氣。何況自己還沒什麼病……嗯……沒什麼病,張嘴就來了這麼一句不客氣的話……林賢小心翼翼地捂著鼻子看了一眼路凡,渾身肌肉緊繃著,預備著他一有異動自己就溜之大吉。
路凡瞅了這突然夾起尾巴的大耗子一眼,有點兒莫名其妙,他往日裏雖然冷冰冰不近人情,時不時還表演者欠揍卻揍不到的一台戲,其實並不是那麼可怕……畢竟有時候三人成虎,不親眼看不去了解永遠不知道事實。
但是誰會沒事吃飽了撐的去了解一個不相幹的人,又不是過日子又不是談戀愛,在這個快文化橫行的社會,路凡和大部分的交往都止步於簽完合同或者是讓保鏢將人揍翻在地。
林賢顯然還是不太習慣他這個樣子,覺得路凡著實是和初印象不太一樣……也和別人嘴裏的不太一樣,林賢心裏不舒服,又有些畏懼,隻得跟著路凡進了屋,等著大爺來給自己看病。
路凡也不跟他客氣,進了屋將門一關,就伸出手來,說道“病曆給我。”
林賢一愣,他現在的前提還是沒病,隻不過是順著路少爺的話題說著看看,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出。
林賢不自在地動了動,輕聲說道“哪有什麼病曆啊……我就是……”
路凡盯著他,一動不動,顯然是拿他這句話當了廢話,林賢勾著頭,一時間惴惴不安,感覺路凡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林賢便止不住地往床縫那邊看,看一眼心驚一次,簡直是坐立不安。
路凡看他那樣子,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抑鬱症,你去做診斷了吧,讓我看看診斷書。”
林賢猛地抬起頭看路凡。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驚恐又摻雜著氣憤,嘴唇輕輕地抖動著,林賢輕聲說道“……我……你知道了……?”
路凡這會兒雖然進化出了換位思考的功能,但是還沒進化出哄人的功能,因此言簡意賅地說道“帕羅西汀。”
帕羅西汀,抗抑鬱藥物。林賢吃的,就是這個,現在證物藏在他床縫裏,他整個人搖搖欲墜,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路凡。
路凡見他整個人幾乎是抗拒的,沒有一絲一毫要配合的意思,眼睛瞪得圓溜溜的,似乎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憤怒和慌張的情緒。路凡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突然就心一軟。
路凡心軟的機會不多,掐掐手指頭也能算出來有幾次,他心軟也是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的,稀罕得不行。
然而似乎這些準則……許許多多的規矩,到了林賢這兒就不夠用了,也用不上了,他像一個混亂的磁鐵,管你是S極還是N極,都被他弄得一團糟。
路凡就是在這一團糟裏收拾出自己尚且還軟著的心,十分棒槌地將一根刺刺進林賢那顆無時無刻都是軟著的心,根本沒考慮人家的自身條件。
林賢自幼都是風雨有人擋,溫室裏養起來的一朵花,就算外表長了幾根刺,內裏卻是柔軟的不行,這被路凡拿話一刺,他整個人就緊張起來。
路凡有些不能理解,有病就要治病,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是做什麼,這年頭,同性戀都能正大光明了,抑鬱症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病。
林賢往後一縮,瞪著眼睛看著路凡,他這會兒又恐慌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膽怯,一時間急得恨不得翻身跳樓。
為什麼不想說呢……林賢知道,路凡看不起自己。他知道自己是個爛泥,他總想努力一把,有時候看了個什麼忍辱負重的電影覺得有所觸動,然後雄心壯誌一天或者兩天,沒幾天又被打回原形。說實在話,行動跟不上野心,林賢沒辦法。
他懶,他從小到大的理想就是混吃等死,沒什麼偉大誌向,就是想安安穩穩的,也不求什麼家產,就有人養著他讓他開開心心糊裏糊塗地過好一輩子就行。
然而一切變得太快。林賢沒了玻璃罩,就隻能努力伸長了周身那幾根刺,好告訴人家其實自己也算不得嬌弱。
路凡一直是看不起他的。林賢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扶不上牆也就算了,還雄心壯誌與混吃等死交替進行,他堅持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