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凡澤心裏頭不是不難受的。
他作為樂隊的發起人,對這個樂隊的投入隻多不少,不過也是因為太過貧窮所以招來的隊友都是熱愛音樂來的。
蔣羽央來的時候,樂隊差不多已經辦起來了。說是已經辦起來了,其實也就是幾個大老爺們兒在那兒各自摟著自己的樂器鬼哭狼嚎,祁凡澤打開門的時候,看見蔣羽央的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眼花了。
身後的屋子安靜下來,周圍也漸漸安靜下來,女孩子黑發如瀑,一雙眼睛很安靜,整個人卻散發著一點兒也不乖巧的感覺。她看上去有點兒像過去非要男扮女裝出去吃喝玩樂的大家小姐一樣,整個人像一個溫婉不過分張揚的謎。
“我叫蔣羽央,擅長吉他貝斯,唱歌也可以……”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祁凡澤,又看了一眼他身後群魔亂歌的人,幾個人均露出一副懷疑自己在做夢的表情來。她眉目一動,冷冷地說道:“或者你們缺什麼,我就擅長什麼。”
她太酷了。
祁凡澤幾乎想要吹口哨,但是她長相又是那麼的溫婉乖巧,和性格幾乎是反著來,這簡直是要了命,剛開始樂隊裏的人不知疲倦地逗她,被蔣羽央伶牙俐齒地一懟,都偃旗息鼓了。
蔣羽央的理由也很簡單,別的樂隊的人太醜了,不是殺馬特就是文藝中二癌,沒他們這個樂隊長得順眼的人多。她還有個理由就是想賺點生活費。
那會兒祁凡澤他們辦樂隊根本沒想著什麼賺錢,少年人腦子裏無非就是要搞一搞音樂,順便搞出來點名堂來,然後出個名,讓自己的音樂被人承認。錢?錢先隨風而去吧。
蔣羽央二話沒說,先是就樂隊的生存現狀狂噴了一個小時,然後輕描淡寫地說出了未來的展望。然後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神明保佑還是蔣羽央口舌太厲害,神明都繞道了,反正他們第一次酒吧演唱還挺成功。就是蔣羽央的訓練太嚇人,一場合作下來,隊裏的幾個人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不服帖也不行,一個有手段的,長得還好看的女孩子,你就是不服氣也得服氣了。
祁凡澤其實挺喜歡蔣羽央的,夠傲氣,也有傲氣的資本,看上去不像是從窮人家出來的孩子,雖然一身有錢人的臭毛病,但是居然有點可愛。
祁凡澤一直以為自己算是全才,但是全得不尷不尬,一般家庭出來的全才,和普通人一比是能夠當雞頭的,跟蔣羽央這種檔次的比大概就是鳳尾。
蔣羽央卻是坦坦蕩蕩地說自己是個窮光蛋,他們幾個自然不信,看了她租的房子,還有她泰然自若地挑選幾十塊錢衣服的時候嚇了一跳,不過最後他們還是發現蔣羽央其實並不是那樣。
一個對各種名茶有研究還挑剔得不行的人——在酒吧熟門熟路,而且穿著幾十塊錢的衣服最後還過敏起了紅疹子的人,怎麼可能出生在貧苦家庭,而且還不可能是一般家庭。
但是蔣羽央對家庭與家人閉口不談,隊裏的人也不可能自討沒趣,大家都是智商情商正常發育的成年人,幹不出來那事。
祁凡澤雖然不會去踩雷。到底是關心蔣羽央,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嘴還那麼毒,真是害怕在外麵被人揍。然而他這想法很快就被顛覆了,蔣羽央在酒吧一拳幹翻了一個比她不知道高壯多少的男人,原因是那男人借著撒酒瘋對她耍流氓。
對一個人感興趣很容易,但是要保持這種好奇心很不容易,需要這個人像寶藏一樣,每天挖一挖都有新的珍寶。
蔣羽央就是那個寶藏。
祁凡澤眼睜睜地看著她越走越快,越走越遠,她幾乎每天都可以進步,每天都在往前走,祁凡澤有時候就會不由自主地生出恐慌來,覺得她總有一天會離他們越來越遠,會一直走到他們觸碰不到的地方。
這世上沒有人會在時光的洪流中逆流而上,時光的洪流太過龐大,基本沒有人敢去忤逆,沒有人敢做停留,更別說走得快的,回頭再來一遍了。
蔣羽央是不一樣的。
蔣羽央回頭了。
祁凡澤得知自己的病的時候腦子還是一片空白的。他的樂隊已經漸漸有了名氣,蔣羽央也不離不棄,一直明麵和暗中搭線,一切似乎都在往好裏去。
否極泰來?不存在的。
但是得意時肯定是要摔跤的。而祁凡澤沒想到會是這麼的痛。
祁凡澤那個時候誰也不想見,誰的話也不想聽,可能要死的人又不是他們,他們誰都體會不了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