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眼看著這一切。
顧正文放任自己活在癔症裏,想要把他從夢境裏帶回來,就必須讓他看見殘忍的真相。
聽見秦燕的辯解,顧正文上去就是一腳跟,踹在她的胸口,“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你不是我的宛宛,這件衣服,這件衣服,這件衣服早已被我撕碎了,你不記得嗎?”
顧正文邊說著,邊去扯那件旗袍的領口。
雖然是六位數高定的衣服,但畢竟隻是一件衣服而已,抵不過正在激動情緒上麵的顧正文。
很快領口就被撕扯開,一件好好的旗袍被丟地四零八落。
秦燕的眼裏,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還是因為太害怕眼前發了瘋的老頭,忽然拚命地叫喊起來,雙手閃躲著。
似乎是顧正文真的要強暴她一般。
但顧正文並沒有。
顧正文撕開了她的領口以後,就停了手。
隻有秦燕一個人的尖叫聲回蕩在這個客廳裏。
顧正文頹廢地轉過身,一雙蒼老渾濁的眼睛盯著我,問,“商商,你告訴我,你的母親,是不是已經死了……”
那雙眼裏,是我從未見過的受傷和絕望。
我無聲地點了點頭,走過去拿起桌上那張遺像,用袖子輕輕擦了一擦,遞給顧正文,“是,我媽媽已經去世了,無論您找多少個女人回來,都不過是一個替代品,她回不來了,希望您可以接受現實。”
顧正文低頭,皺了皮的手指摩挲著我媽的遺像,一言不發地轉身上了樓梯。
他的背影,很佝僂,很蒼老……
那一刻,出於感情的方麵,我覺得自己似乎不該這麼做。
殘忍的喊醒一個隻願意活在夢境裏的人,是會遭報應的。
但同情也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我冷著臉看向跌坐在地上,早已徹底失勢的秦燕,走到她的麵前。
她一直盯著我的鞋尖,並沒有抬頭看我。
不管沒關係,我看著她的後腦勺,一字一句道,“我若是你,就趁這個機會離開顧家這趟渾水,不管你是成功還是失敗,都影響不到你背後的人,為了一些錢這麼賣命,值得嗎?”
我話說完。
秦燕忽然動了起來。
從我的角度,隻能看見她不停在顫抖著的頭跟肩膀。
起初我以為她在哭,可仔細一聽才發現。
她竟然是在笑!
她的笑聲越來越大,直到她抬頭看我。
為了旗袍梳起來的發型早已經淩亂不堪,但此刻貼在她的臉上,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她說,“秦商商,你真天真。”
她繼續說,“我起初以為,他送我衣服,是因為想起了我,但我沒有想到,這原來是你設計的一個局。你很聰明,真的很聰明,陸深沉有你這顆棋子,可以辦成很多事情。”
“但我也要告訴你,在想要趕我走之前,一定要想清楚,到底誰才是真的,誰才是假的。”
秦燕伸出自己的手,把自己的頭發別到耳後。
又用白皙的手背擦了擦被顧正文打出來的眼淚。
隨後她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亂七八糟的旗袍,保持著自己的優雅姿態,高傲地盯著我,“是你說的,沒有笑到最後的人,沒有資格說贏了。我們之間,還沒有結束……”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抬頭看樓上的顧以薇。
顧以薇眼底的疑惑告訴我,她同樣也不明白。
我們兩個人就這麼看著一場鬧劇結束,秦燕捂著被踢痛的胸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又走回顧正文的房間裏。
她在裏麵跟顧正文說了些什麼,我不知道。
隻聽見起初裏麵傳來顧正文讓她滾的字眼,後麵聲音就漸漸小了。
她跟顧正文在房間裏呆了三天都沒有出來。
第四天我起床的時候,發現家裏整個布置都改變了。
變得喜氣洋洋的,好幾個古董花瓶都換成了不值錢的花開富貴酒瓶子,連山水畫也替換成了一副百子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