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2章
我是吳真真。
此刻的我身在江城女子監獄。
因為在被我當時的丈夫江濤虐打時奮死反抗,情節之下失手誤捅了他一刀,萬巧不巧那一刀直接要了他的命。看著那個已經成為我夢魘的魔鬼般的男人在地板上漸弱的哭嚎和徹底停下了抽搐,我才從慌亂的大腦空白裏回到這個寂靜得可以聽到回音的現實,回歸現實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身邊沒有人可以求助,隻好給不久前還和我甜言蜜語萬般恩愛承諾的情夫許高峰打電話,電話裏許高峰很冷靜的給我出主意,他慫恿我嫁禍給前夫陳南,後來陳南捅破了真相,事情敗露後我獲罪入獄來到了這裏。
入獄後,每個月的探視時間,我的妹妹吳沫沫會過來看我,偶爾會跟我說外麵發生的事情,跟我說起那些在我的前半生見過的人,說起他們在我收監的這段時間外麵發生的故事。
吳沫沫告訴我,許高峰死了,聽說死前受了很殘酷的虐待,懷疑是仇殺。
吳沫沫告訴我,許高峰和我的兒子由許高峰的母親帶著去了國外,應該是不會再會來了。
吳沫沫告訴我,爸爸媽媽還跟以前一樣,一地雞毛地住在一起,不離婚不離家,然後一地雞毛第各過各的。
吳沫沫告訴我,她跟喬鎮南也要離開江城搬到夏川去生活了,兒子準備在夏川上學以後不能經常來看我了,但是隻要她回江城,她一定會抽空來看我。
…
吳沫沫告訴了我很多,有歐陽筱筱、高雪、許璐璐、陳芸…那些在我的生命裏出現過的,有些人隨我走過歲月,有些人隻不過一麵之緣,有些人見麵說過話,有些人隻是聽說過…那些曾經和我有過交集的人發生的或許跟我有關、又或許跟我無關的事。
外麵的世界還在奔流不息的滾滾向前,塵世如潮人如水,潮來潮去,人來人往,江湖幾人回。
我跟外麵的世界徹底斬斷了關聯,監獄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小小的世界,這個世界小到每天隻有飯堂、勞動間、監室三點一線,每天隻有管教、警衛、獄友這些人,小到我們都明白了身在監獄心也在監獄,身牢是形,心牢是神,身牢的禁錮讓我們失去自由,心牢的禁錮讓我們靈魂失重,身心一起住進牢房,這種帶點反諷的心酸,我卻反而找到了一種平靜。
世間多紛擾,一旦安靜下來,好像能擁抱的除了自己的身影,隻剩自己的內心了。
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年紀輕的時候看不懂,隻記住了幾句旁白。有的人就像無腳的鳥,一生都在不停的飛,不停的飛,從來不停下來,因為它沒有腳。直到它再也飛不動落地之時,也就是它生命終結之日。
我覺得我就是電影裏說的那隻無腳鳥。
我像無腳鳥飛過半生,飛過那些屬於過我的小小世界。
小時候,我爸爸那時候還不是吳廠長,還是吳技術員。我聽著媽媽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一開始爸爸還會反駁,後來就低著頭任由媽媽唾沫橫飛,再到後來爸爸終於抬起了頭。抬起頭的爸爸,從技術員轉崗去了車間,從統計員幹起,在工廠改製的大背景下技管雙藝的爸爸在生產管理崗晉升路徑下很快升到副班長、班長、車間副主任、主任、分管副廠長,以前坐在設備間與工具箱和操作手冊為伴的爸爸,開始忙碌於人際關係,忙碌於人前頤指氣使,忙碌於工廠內外大姑娘小媳婦的曖昧浪蕩。
工廠是個小小的世界,世界裏有各種傳言,我不信那些傳言。直到無意間看到平時一本正經的吳廠長摟著後勤沈阿姨沙發上。我愣在門口,不知道是害怕,還是羞恥,隻覺得手腳冰冷,嗓子裏癢癢的卻發不出聲。那天我在門口身體麻木站了很久,能動了之後忘了關門就跑了。
工廠是個小小的世界,世界裏沒有傳說的時候,水麵下一樣有故事在發生。直到無意間看到端莊優雅的媽媽騎跨在廠歌舞團的肖幹事身上,我站在幕布外麵,和曲終人散後的廠劇團舞台組成了一副定格了時間和空間的黑白膠片。
那個抬起頭的男人,後來再也沒有低下過頭。那個指著老公鼻子罵的女人,慢慢的也不再罵了。男人和女人,夫妻家庭,幾十年的歲月洪流匆匆蹚過去,雁過無聲。
我不曾在他們的世界停留,如同無腳鳥一樣飛過,也許是不想停留,也許是無處停留。
走向這個由男人和女人組成的社會,我和閨蜜歐陽筱筱同在城商行上班,最初我們都坐櫃台,行裏企業金融部的大姐生孩子去了空出一個客戶經理的位置,我們同一批進來的同事很多人都想轉調過去。歐陽筱筱說坐櫃台每天麵對著一群老頭老太,做客戶經理可以每天麵對企業的高管和老板,麵對著不同層次的客戶,決定了自己可以接觸的人脈資源,社會是資源型的,遇到機會的時候資源都是可以變現的,我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在我還在讓吳廠長找他的朋友關係吃飯聯係調崗的時候,有一天晚下班我看見了歐陽筱筱走進了行長辦公室。第二天歐陽筱筱調崗到了企業信貸部做了客戶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