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登山的下山的人們四散躲避。

炸彈呼嘯直落,炸垮了山石、引燃了房屋、拔起了樹根,一對驚惶躲避的母子被炸飛滾落山腳。“啊,我的媽媽呀……”倪紅尖叫,想到被炸死的父母親,悲聲嚎啕。寧孝原狼眼噴火,拳頭攥得咕咕響,眼珠子欲爆出眼眶。我方的高射炮突突突還擊,發出一串串紅黃色的火球,像一條條長繩在空中飄飛。寧孝原湊到倪紅耳邊大聲說:“炮彈應該是從海軍司令陳紹寬指揮的軍艦上發射的。”倪紅顫聲說:“你咋曉得?”“我當然曉得,我在軍界、商界、袍哥裏的兄弟夥多,消息靈通。我跟你說,那‘永綏’號炮艦就隱蔽在朝天門碼頭下遊的……”敵機似乎不懼,依舊輪番狂轟濫炸。“空軍,空軍咋還不來!”寧孝原喊天。他知道,此時的中國空軍極度困難,在重慶上空幾乎失去作戰能力。

十多架戰機飛來。

寧孝原激動揮拳:“好,好呀,說曹操曹操到,我們的空軍雄得起,是蘇製伊-16驅逐機!”“真的?”倪紅渴望是我方的飛機。“真的!”寧孝原緊摟倪紅,“我跟你說,我從小就喜歡武器,可以說對陸海空武器無一不知無一不曉……”狡猾的日機不知是懼怕還是已經轟炸夠了,調頭返航。我方飛機追去。寧孝原看著搖頭:“龜兒子日本‘零式’戰機,看起來五短身材,其實厲害,追不上的。”怒罵,“小日本鬼子,血債血還……”

自上前年早春起,日機就連翻年年無差別轟炸重慶,眼前這依山而築的公園的山林花草房屋早被炸得麵目全非,這尊鐵獅子也炸歪斜了。倪紅覺得公園這山都炸歪斜了。

兩人被濃煙熏得滿臉花糊。

寧孝原擔心倪紅說的那碑被炸,用軍大衣摟了倪紅登山。高個頭的他身材敦實,曾祖父寧承忠遺傳給他的一張狼臉輪廓分明,眉黑眼大嘴唇厚,說話大大咧咧,走路一步兩跨。他跨了三梯,小肚子酸脹。

寧孝原命大,肉搏戰時,日本鬼子的刺刀在他身上留下了11道傷口,有顆三八大蓋的子彈射穿了他的小腹。勤務兵把他從烽火戰場背到野戰醫院時,他一身血糊,昏迷不醒。軍醫說是失血性休克,輸血開刀把他搶救過來。去年五月的那場“棗宜會戰”打得慘烈,漢水泣血。人說**有兩杆槍,一杆是步槍一杆是煙槍。麵對入侵的日本鬼子,**怒砸煙槍。帶頭砸煙槍的是佩中正劍的第三十三集團軍總司令張自忠,他拉了也抽大煙的戰區法官到懸崖邊,說,我拉你到這裏來,是要你陪我一起戒煙,你還要監督我戒煙。你若不答應,我就拉你一起從這裏跳下去!戰區法官哪敢不從。張將軍當眾毀了他的煙槍,當眾宣布,軍中官兵有煙癖者,若不自動戒除,即依法嚴懲!營長寧孝原在場。張將軍盯他說,寧孝原,你三叔爺當年讓勤務兵把他鎖在屋子裏戒煙,難受得頭都撞破了。他挺胸說,報告總司令,我學三叔爺,戒煙!他叫勤務兵將自己捆綁在軍用床上,給他喂吃喂喝,任憑他狼嚎也不許為他解開繩子,戒掉了煙癮。張將軍不懼怕來犯的日本第十一軍,揮師漢水迎敵,以弱對強,不幸壯烈犧牲。獨立團寧孝原營僅殘存十之二三,他要不是負傷被送去野戰醫院,興許也陣亡了。

“聞到香氣沒得?”寧孝原寬慰倪紅問。

倪紅還在恐懼裏,細鼻子抽動:“全都是煙子的味道。”

“金碧流香呢!”寧孝原說,“早先巴縣那縣太爺王爾鑒來這裏尋香,迎了江風詩興大發:‘巴山聳秀處,金碧有高台。何處天香至,疑從月窟來。江環千嶂合,雲度九門開。每一憑欄眺,清芬拂草萊。’他身邊的慧能和尚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者的心在動。”

倪紅說:“你書讀得多,會說。”中學沒讀完的她好羨慕進過大學堂的寧孝原。

“有人尋到了香源,是從附近那縣學堂飄來的書香,說那縣學堂裏藏有元文宗寫的《萬裏歸程》,還有‘禦書樓’,流香飄逸五百年。其實,是真有香氣的,你跟我去過‘金碧山堂’的,站在堂前觀山看水,就聞得到大河的水香、南山的林香。”寧孝原說,肅了臉,“日他媽,恁好個山堂,前年那五三、五四大轟炸,被龜兒子小日本炸垮了。”

倪紅咬牙切齒,“小日本鬼子就該千刀萬剮!”

“該下油鍋!”寧孝原說,“倪紅,我跟你講,寧道興說,金碧流香不是氣香是心香,他跟慧能和尚說那意思差不多。”

“老爺的書也讀得多。”倪紅說。

“Shut up!”寧孝原不高興,叫她閉嘴。他讀書數理化成績不行,英語卻是優秀。

倪紅嘟嘴:“聽不懂,又跟人家說外國話。”

寧孝原說:“他那書讀邪了,心歪了。”

“他是你爸爸。”

“你就是心軟,不說他……”

二人邊說邊氣喘籲籲登山。

倪紅說的都郵街那碑是“精神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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