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冬日的山城冷死人。

寧孝原隨倪紅走過寬仁醫院,側臉還看得見“精神堡壘”的碑頂,朝凍僵的手指頭哈熱氣:“這碑是四麵八方都看得見的呢!”倪紅的腳趾頭凍得發痛,跺腳走,鑽進臨江門的城門洞裏。寧孝原跟上。這石頭壘砌的城門洞可進八抬大轎,人流擁塞。有股臭氣,是幾個挑糞膽的下力人過來。“臨江門,糞碼頭,肥田有本。”寧孝原曉得,臨江門是重慶城的正北門,是易守難攻的要塞,臨江門碼頭是最大的糞碼頭,糞肥多半從這裏上岸或是轉運出去。他二人好不容易隨人流走出城門洞,眼前豁然明亮,抬首可見岩頂那西醫院寬仁醫院的黑磚樓房,眼前是直抵嘉陵江灘的陡峭懸崖和慢坡地,捆綁房、吊腳樓、茅草屋、小洋樓密匝匝一大片,蜿蜒交錯的石板梯道、泥巴小路網布其間。養鴿人的鴿群淩空翻飛,鴿哨鳴響。不時傳來江上行舟的汽笛聲和號子聲。

江風刺骨。

寧孝原打寒戰,對倪紅說:“走,順路去‘塗啞巴冷酒館’喝酒驅寒。”

山城的冷酒館多。所謂冷酒館,顧名思義就是不燒火的小館小店。“塗啞巴冷酒館”在慢坡東側的山腰處,俯視嘉陵江。老舊的板屋,板壁長滿苔蘚,簷下布滿蜘蛛網,大蜘蛛比核桃還大,有蓬展的黃葛老樹遮掩。室內簡陋,唯土陶酒壇醒目。兩張原木本色的老舊木桌,幾張條凳,可坐十來個人。還沒有到吃午飯的時間,店裏沒有食客。寧孝原拉倪紅進屋落座,比畫著粗聲喊叫:“塗啞巴,哥兒我大難不死回來了,快來個雙碗加個單碗!”取軍帽放到木桌上。雙碗是每碗四兩酒,單碗是每碗二兩酒。白麵書生摸樣的塗啞巴是說不出話的,他是先聾後啞的,可塗啞巴會看表情看手勢。他見是寧孝原和倪紅,笑著咿哇比畫,意思是高興孝原哥回來了,就在發黑的櫃台上擺了兩個粗糙的土陶坦碗,用竹製的酒提打酒。常言說,快打醬油慢打酒,這一提酒的分量的多少就在打酒者手提的快慢上。塗啞巴打酒的動作慢,滿滿一提酒滴酒不漏倒入坦碗裏,一提是二兩,他打了三提酒,在一個酒碗裏倒了一提,另一個酒碗裏倒了兩提,下細地端到寧孝原、倪紅跟前。酒是清香撲鼻的幹酒。寧孝原急不可耐,端了四兩的酒碗大口喝,抹嘴巴:“嗨,安逸,熱和了,倪紅,喝。”倪紅端了二兩的酒碗喝了一小口:“孝原,莫喝多了,免得老人家吵。”寧孝原說:“你就怕他,他是他我是我,他管不得我。”塗啞巴喜滋滋端了沙炒豌豆胡豆、水煮花生米和鹵豆腐幹來,盯寧孝原啊啊地點頭搖頭。寧孝原說:“要得,都要,再給哥子來兩盤鹵鴨腳板。”做鴨子浮水手勢。塗啞巴咧嘴巴笑,很快端來鹵鴨腳板。精靈的塗啞巴曉得寧孝原跟倪紅的事情,比畫說他請客。“不用你請客,哥子是來照顧你這小生意的。”寧孝原比畫說。

盛酒用的大坦碗,下酒菜用的小碟子,生意人總是精打細算。

如果您覺得《倪紅寧孝原》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80/807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