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到,寧道興高興,卻不想兒子孝原死強,就是不去相親,氣得他心痛病發作住進寬仁醫院。
窗外那隻烏鴉撲翅膀飛走了,四圍好靜。寧道興希望聽見兒子進屋的腳步聲,想跟兒子好生說話。兒子活著回來,這是他日日的渴盼。沒有半點聲響。咳,自己剛才那話是把兒子激怒了,個混賬東西,硬是不認老子了!傳來走走停停的腳步聲,定是夫人在勸拉兒子進屋。他那倔勁又上來,拄文明棍橐橐橐上樓,直上到頂樓的屋子裏。這裏供奉有祖宗的牌位,萬裏迢迢移民來川的老祖宗寧徙的牌位居首,其次是曆代祖上的牌位,再其次是爺爺奶奶和父母的牌位。香案上,精工製作的樟木匣子裏擺放有“寧氏家譜”,他抖動手從匣子裏取出家譜,借助天窗的光亮翻閱。這土紙印刷的線裝家譜的書邊已經發毛,天頭地角印有外粗內細的線條邊框,折頁上部的頂框處印有魚口,每頁九行,每行二十四字,字跡尚還清晰:“寧徙尋父離閩填川置業,曆盡艱辛……”“寧繼富違背父願,不走仕途傾力經商……”
寧繼富是他父親,給他留下的家業好大。父親不是馳騁沙場的戰將,是拚搏商場的鬥士。為官的爺爺寧承忠的愚頑固執粗暴使父親不敢對爺爺言說經商的萬般苦情,而骨血相連的父親秉承有爺爺的頑強執著。奶奶喻笑霜支持父親,說是積沙成籮,滴水成河。父親就這麼做。父親向包括洋人在內的銀行界實業界的能人學習,向重慶商界首屈一指的李耀庭總理學習,以其智以其勇以其各種手段,將“大河票號”的業務做大做廣,重慶為其總號,分號設到了北平、上海、廣州、成都。重慶開埠後,民族工業興起,父親步入實業,開辦了“榮昌夏布廠”、“榮昌陶器廠”。四叔籌辦輪局,父親也投了資。父親對社會公益也沒敢懈怠,興學、修路都慷慨解囊,還資助《渝報》、《重慶日報》。這些都不是易事,有成功有失敗。父親是精疲力竭流遍體鱗傷才留下來這份家業的。“富不過三代的。”父親拿話激他。他痛下決心守住家業,千辛萬苦將“大河票號”辦成“大河銀行”,不想日機連番轟炸,將“大河銀行”的主樓都炸塌了。
父親創業難,他守業難上難。他是在日寇進犯、國破家亡的危難時刻守業。一心指望兒子孝原能夠助他守業,接下家業,可兒子不爭氣。起家如同針挑土,敗家如同浪淘沙,這家業可不能敗在了他父子的手裏。對於兒子的上戰場抗日,他倒是違心認可的,這娃兒也還有他的那種硬氣……
夫人拉兒子孝原進屋來,叫兒子跟他好好說話,都不許說氣話昏話。兒子的嘴動了一陣,終於出聲:“我回來了。”混賬東西,連聲爸爸都喊不出來,寧道興怒視兒子,欲喝罵又忍住:“祖宗的牌位在這裏,家譜在這裏,你說說,這個家未必要敗在你我的手裏?”寧孝原強著頭:“讓我經商才會敗家。”“你你你,”寧道興氣得走來回步,文明棍拄得紅木地板橐橐響,“你膽大包天,當兵背著我和你媽一走了之,你媽哭腫了眼睛。我跟你說,你這次回來就不許再去前線,必須留下來承接祖業!”“那啷個得行。”“啷個不行,你是寧家的獨苗!老祖宗寧徙在天上看著的,你學到她老人家丁點就好!”“我就是學的她,她老人家天不怕地不怕,萬裏路走不倒,老虎吃不了,土匪嚇不著……”“混賬,你是寧家的孽種!”“我是寧家的正種!爸,沒有國哪有家,日本鬼子不趕走何談經商?”寧道興搖頭歎氣,壓住火氣:“好好,先說你的婚事,人家那個趙雯,多好的女子,你就是不見。”“我就是為婚事回家來的,我要跟倪紅拜堂。”“不得行!”“你不同意算了,我回萬靈鎮找姑媽操辦!”“你,你個不孝之子,逆賊……”
倪紅在門口探頭,感動、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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