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3 / 3)

“孝原,你走了我咋辦?”

“我,也不曉得。”寧孝原確實不曉得倪紅今後咋辦,撫摸倪紅的額發,“我留給你的錢夠用一陣了。”

“不稀罕,我就要你!”

“錢呢,不是萬能,沒得錢做啥子都不能,該是嘛。要不,你用這些錢做個小生意?”

“我去寧公館,就去當傭人。”

“我老漢不會讓你去的。咳,去哪裏呢?”寧孝原在問自己,是他讓倪紅丟掉了寧公館的丫頭活路的,是他發誓娶她又變心意的,他那魂讓趙雯勾走了,拉不回來了。跟趙雯早些相見就好了,她本該就是他的。他跟袁哲弘、柳成在“塗啞巴冷酒館”喝完夜酒已經很晚了,半夜去找趙雯肯定是不行的,揮筆疾書了封信,用冷幹飯粘牢信皮,托袁哲弘盡快設法交到趙雯手裏。畢竟是要好的毛庚朋友,他信任哲弘,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倪紅閃著大眼睛看他:“孝原,你這一走,莫要帶個女人回來。”

寧孝原說:“莫要想精想怪,我是去打仗。”

“我聽說了,前線的戰事沒有那麼緊了,你別遇見哪個村姑或是哪個妖豔的女軍官就眼饞。”

“說啥子啊,日本鬼子沒有趕出中國一天就得抗戰一天,戰事多,大戰還多。即便是趕走了日本鬼子,還要剿共。”

“那你就一輩子打仗一輩子在外麵,要是哪天你……”倪紅撫摸他身上的道道傷疤哭泣,肩頭抽動。

寧孝原捏她肩肉,他要活著回來,回來娶趙雯。倪紅也娶,自己對她發過誓的,說服她委屈做二房。倪紅溫柔,其實脾氣也強,倘若跟她說不通,就隻有忍痛割愛。趙雯是太美了,她也許根本看不上自己,那也要追,死皮賴臉追。母親當年就看不上父親,父親就是死皮賴臉追到母親的。

鑽進竹篾門窗縫隙的天光微亮,月亮走了,黎明來了,有小鳥嘰嘰喳喳。

“孝原,你可不能死了!”倪紅拉寧孝原那兩隻肌肉暴突的胳膊壓到自己胸前貼到自己臉上:“該死的,你為啥要纏上我,為啥要給我那麼珍貴的信物?見麵難結婚也難,你走後,我的日子啷個熬。死孝原,你把我的魂捉走了,我孤苦一人,就隻有你了……”寧孝原難受,一聲不吭。倪紅憂傷地看他那高突的鼻子、被陰影遮著的眼睛、不出聲的嘴唇,愛的激流奔湧,瘋狂地親他的臉頸、胳膊、闊胸,喘籲籲叨念。寧孝原感覺到了倪紅的顫抖。“孝原,我離不開你,你帶我一起去前線吧,從今往後,你到哪裏我跟你到哪裏,死也死在一起……”寧孝原的狼臉拖長,苦瓜一般:“倪紅,莫說傻話,我不能帶一個女人帶一個老百姓去乘坐軍用飛機。再說了,打仗是要流血的,是要死人的,打仗是我們男人的事情。”倪紅咬他的肩肉:“我要跟你在一起,死也死在一起,部隊裏就有女兵……”

鑽進竹篾門窗縫隙的天光晃眼,寧孝原側身從枕頭邊的軍上衣口袋裏掏出瑞士小三針懷表看,陡然起身穿衣蹬褲:“遭了,時間要到了!”倪紅趕緊起身披上棉大衣,匆匆打了三個雞蛋,“哆哆哆”用筷子急速搗碎,倒水瓶的開水泡,加了白糖。她忙完轉身時,寧孝原已軍容嚴整拎皮箱開了竹篾屋門。

“孝原,喝了蛋花湯再走!”

“來不及了!”

寧孝原捧倪紅的臉狠親,她手中的蛋花湯撒了一地。

“I’ll?miss?you.”

寧孝原說了句英語,返身出門,拎皮箱飛步下石梯,離約好的出發時間不到半個小時了,他得趕到小十字柳成他們住的空軍招待所。門前這段石板梯道看得清楚,他一步三梯。下麵的彎拐的泥巴路模糊,他幹脆側身下滑,弄了一臉一身泥。軍人必須守時,黑娃子脾氣急,誤了時他會開車走了的。那可就失去盡快趕去前線的大好機會了。遠處的大江下遊看見了晨陽的頭頂,他希望太陽滿慢些露臉,希望小三針懷表的指針走得慢些。一夜未眠的他顧不得困頓,連跑帶滑。到下半城街上時渾身冒汗,他脫了軍大衣跑。過白象街了,他看見了大門緊閉的“大河銀行”,晨陽在銀行高大的屋頂露出眼眉。這是他爺爺留下來的家產,如今是風雨飄搖。對不起了,爺爺,孫兒是當兵的料,孫兒得趕走日本鬼子。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有食店開門,丘二們開始忙碌。冬霧濃了,看不清了太陽和前麵的街道。跑累了的他疾步走,踩得黃葛樹的落葉颯颯響。

他心裏有陣痛,披棉大衣的倪紅怕是還站吊腳屋門口淚眼婆娑望他。

如果您覺得《倪紅寧孝原》還不錯的話,請粘貼以下網址分享給你的QQ、微信或微博好友,謝謝支持!

( :b/80/8079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