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晚上,他躺倒行軍床上,慢慢拆信,心跳劇烈。信不長,看信後,他既無幸福感亦無痛苦感。這封信寫的中文,稱呼從寧團長改為了寧兄:

“寧兄勳鑒:出差回來,見到你的來信。欣賞你的直言不諱,軍人的性格。我說過,我崇拜你這個大英雄,真的。有個疑問,我曉得你有個倪紅,她應該是個好姑娘。有個問題,我們能活到戰爭結束嗎?書不盡意。秋祺。趙雯。1943年中秋日。”

她稱呼我寧兄,親近了;勳鑒,這是對有功績者的稱謂,當然,老子是有功績的,卻缺少了些溫情,用愛鑒是苛求她了,倘用惠鑒就好;紙包不住火,倪紅的事情她遲早會知道,自己也打算要給她明說的,雖感突然卻並不心驚;戰火紛飛的歲月,前線有不斷的大仗小仗,後方有敵機的突襲轟炸,誰也不知能否活到戰爭結束,她問的是大實話;她回信的日期正逢中秋月圓時,吉利之日呢!

他掏出泥鰍般的黑殼金星鋼筆回信。

部隊隨時轉戰,住宿房院有文案時他用毛筆揮毫,住宿營帳則用鋼筆方便。抬頭寫的趙雯惠鑒,說了打日本鬼子打黃衛軍的事情,這是她喜歡的,投其所好嘛。之後,開門見山回答趙雯對倪紅的疑問,半點也不隱瞞;對於她提的問題,他揮筆寫了“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我倆都能活到戰爭結束”,落名孝原。寫完,他也不改,讓勤務兵即刻寄出。

他收到了趙雯的回信,說他這人還老實,說她願意跟老實人交往,盼他早日凱旋。

天意呢,他收到她這回信沒多久,馮司令就給了他回重慶的機會。他好高興,馮司令耶,您硬是瞌睡了來個枕頭啊,哈哈!回去就可以見到我心愛的趙雯了,當然,還要去那吊腳屋,也好想倪紅。想到倪紅,心裏愧疚,她會吵鬧的,得給她賠不是,自己有錯。

寧孝原走進了都郵街,他穿那黑白相間的牛皮皮鞋踩在石子馬路上嘎吱吱響,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是個穿藍底白花絲綢長衫的金發碧眼的外國人。

他撞了對方,對方反倒抱拳說:“對不起對不起,哥兒。”別扭的重慶話。

“斯特恩,我們又見麵了!”他哈哈笑。

斯特恩二十多歲,是個猶太人,嗨了重慶袍哥:“哈,寧團長,我兩個袍澤兄弟又見麵了!”

兩人相擁,說不完的話。

他穿這牛皮皮鞋是斯特恩送給他的。

他是從武漢乘民生公司的“民眾”輪返渝的,船到宜昌不走了,要換乘小噸位的輪船。西遷的官員、商賈、傷兵、難民、難童好多,他是找關係花高價才買到可過三峽的“民生”輪的船票的,可“民生”輪臨近涪陵縣時拋錨了,不知啥時候能夠修好。心情急切的他就提了牛皮箱趕夜路,不過是幾十裏河灣路,到了涪陵碼頭就可以找到船的。河灣路時而臨江時而翻山,夜色昏暗,不時有鳥獸怪叫,令人毛骨悚然。他摸腰間的勃朗寧手槍壯膽。過一片密林時,嗖嗖聲響,林間串出七八個圍頭巾持棍棒的漢子,領首的漢子喝叫他留下買路錢。媽的,遇棒老二了,鐵血戰場打拚的他迅速掏槍,不想身後有人,奪了他那手槍。領首的漢子喝罵:

“媽的,龜兒子不老實,捶!”

幾個漢子亂棍齊下,赤手空拳的他被打暈,醒來發現,他那皮箱、手槍、身上的軍裝都被搶走了。就剩下了內衣褲。軍裝裏的證件、錢幣和那瑞士小三針懷表都沒有了。時值黎明,有亮物,是散落在地的幾張法幣,不知是棒老二有意留給他的還是倉皇離開時遺落的,他趕緊拾起緊捏手中。四下裏空無一人,還算幸運,他隻是被打暈了,頭上起了包,身上有淤血。他艱難地起身走,半山腰處有戶茅屋農戶。狗兒的叫聲喚聲驚醒了屋裏的人,是一對衣襟襤褸的老年夫婦,聽他說後同情地搖頭歎氣。他用手中法幣換了件破舊的長衫穿上,換了兩個紅苕填肚子。法幣也就沒有了。惱火的是,他那軍靴也被搶走了,光腳板走路腳痛,走走停停,太陽一竿高子了,才走進了清溪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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