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老夫人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婉婉?!”
姬婉終於意識到自己情急之下說了什麼,趕緊捂住嘴,越發躲在喬薇的背後不肯出來了。
鬥雞不算什麼不可饒恕的大事,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都有對鬥雞十分熱衷的,大梁朝的不少賭場都設了鬥雞的項目,也有專門的鬥雞場,生意不可謂不火爆。
據說唐明皇當年就十分喜愛鬥雞,還不惜花重金在宮廷建了個超級豪華大雞坊,讓人養雞、訓雞、鬥雞,可見鬥雞在缺乏娛樂的古代是多麼盛行與風靡了。
喬薇穿來這麼久,還沒見過人鬥雞,卻也知道鬥雞隻是男人玩的遊戲,女人一般是不沾手的。
女人玩鬥雞,與女人逛賭坊逛青樓是一個性質,是為這個時代的禮教所不容的,更別說這個女人,還是姬家的老夫人,除了當今太後,哪個老太太的身份貴重得過她去?她倒好,不做老太太們的表率,反倒學著那些無所事事的小年輕,跑去鬥起雞來了。
知道這個秘密的,隻有姬婉與姬冥修,因為那兩隻雞,就是姬冥修給她買的。
姬霜張大了嘴,難以置信地說道:“母親,你說你養雞種菜是想弄個小菜園子,原來隻是為了鬥雞啊!難怪我說把它們殺掉吃了你不幹呢?!”
姬老夫人像個犯了錯被抓包的孩子,側身,揉著手裏的帕子,又氣又臉紅。
姬尚青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母親!”
姬老夫人幽怨地撇了撇嘴兒。
人上了年紀,就這麼點嗜好,叫她怎麼辦嘛?
姬尚青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屋子,靜得有些詭異。
姬霜不怕死地說道:“母親都在鬥雞呢,我開個青樓怎麼了?礙著大哥你了?”
“你給我閉嘴!”
姬尚青一聲厲喝,姬霜嚇破了膽,像個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姬盛勸道:“大哥你別……”
“還有你!”
姬盛乖乖地閉了嘴。
姬盛與三弟不是姬尚青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不知是不是這個緣故,姬尚青待二人十分嚴厲,兒時被大哥暴揍的經曆刻骨銘心,哪怕過去那麼多年,想起來屁股蛋子還是會隱隱作痛。
姬婉準備溜之大吉,沒走兩步,被姬尚青吼了回來:“敢溜打斷你的腿!”
姬婉定住了,都嫁人了還被親爹這麼管著的,全天下也隻有她一個了!
姬婉乖乖地回到了位子上。
通常在這種時候,有膽子與姬尚青作對的隻剩姬冥修,奈何姬冥修今日不在。
荀蘭安安靜靜地坐著,並不多說一句話。
李氏也安靜著呢,但李氏的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大哥沒揍過她,但她莫名就是怕,總之,全家都怕大哥。
姬尚青深吸一口氣,說道:“給你們一天時間,該關的都給我關了。”
“大……”
姬霜剛要開口,被秦姑爺把嘴巴捂住了。
姬尚青沉沉地看了姬霜一眼,姬霜肚子裏的孩子都感受到了大伯的可怕,在肚子裏一陣拳打腳踢。
姬尚青放緩了語氣:“母親您若是寂寞,就讓景雲和望舒多過去陪陪您。”
姬老夫人心裏苦,就是在陪啊,每天都一塊兒鬥雞呢,鬥得可好了!你把雞弄沒了,我拿什麼和他們玩兒啊!
一場批鬥大會,姬尚青算是把幾個弟弟妹妹,包括自己的老母親,全都得罪了。
“兒子送您回去。”姬尚青去攙姬老夫人。
“哼!”姬老夫人抽回手,翻了個白眼,“小薇我們走!”
喬薇十分聽話地扶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姬婉也趕忙攙住了祖母的另一隻胳膊,生怕留在這兒惹起老父親的注意。
姬尚青嚴肅道:“姬婉,別以為你嫁了人我就管不了你了,你的那些地,我會查的。”
姬婉:“!”
早知道今天就不來了!
老夫人沒了雞特別地難過,姬婉原本想把景雲望舒再接去國公府住幾天,都不大好意思了,留在這兒安慰安慰祖母受傷的心靈吧。
有個這麼不近人情的兒子,是一件多麼淒慘的事情啊。
“你現在知道我父親究竟有多討厭了吧?”出了落梅院,姬婉黑著臉抱怨。
“這個嘛……”喬薇摸下巴,她以前也覺得公爹挺討厭的,但現在,那種討厭似乎被衝淡了。
不論怎樣,他至少是個正直的人。
姬婉氣得跺腳:“我熬了多少年才逃脫他的魔爪,他現在居然還這麼管我!”
喬薇就道:“有人管不好嗎?我就很喜歡被我爹管啊,這說明他是真的疼我。”
碧兒神色匆匆地走來:“小姐,老爺剛讓人稍了口信,說上次忘記與你說了,你字寫得不好,恐在夫家丟了顏麵,記得日練千字,他回頭要查的。”
喬薇瞬間炸毛:“我都嫁人了他還管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姬婉:“……”
……
夜幕重重,喬薇將姬婉送出了姬府,送上馬車。
姬婉坐在柔軟的墊子上,捧了個湯婆子,對站在的窗外喬薇道:“好了,我走了,我過幾天再來接景雲與望舒。”
喬薇微微一笑:“大姐慢走。”
言罷,幫她把簾子放了下來。
姬婉又唰的將簾子撩了上去。
喬薇古怪地看著她:“大姐還有事?”
姬婉猶豫了一下,蹙眉道:“剛剛人多,我沒好意思問,你和我弟弟怎麼回事?”
喬薇不解地看向她:“什麼怎麼回事?”
姬婉給了她一個冷冰冰的小眼神:“他讓我照顧你,又不讓我告訴你,是不是很奇怪?”
“是啊。”喬薇深以為然,想到什麼,眸光一動,“你今天晚上就是因為這個才來姬家的呀?你怕我搞不定姑姑?”
誰擔心你搞不定她?搞不定她你也不用在姬家混了,我純粹是來湊熱鬧的好麼?
隻可惜熱鬧是湊了,秘密被發現了。
早知道,還不如在家打馬吊呢!
姬婉簡直恨得咬牙切齒,看著喬薇那光溜溜的額頭,抬起手指,彈了喬薇一個爆栗,結果就看見那手指頭以看得見的速度腫了起來。
喬薇張了張嘴:“你沒事吧?”
姬婉握住腫得像饅頭的手指,瞪她:“你說呢?你什麼腦袋?鐵做的嗎!”
喬薇攤手:“你要彈我的。”
怪我咯。
姬婉到底不是來與她爭執的,甩甩手,言歸正傳了:“你真傻還是裝傻?你和我弟弟到底怎麼了?”
喬薇一臉茫然:“沒怎麼呀,他和你說我們怎麼了嗎?”
姬婉就道:“說了我還來問你?”
喬薇古怪地皺起了眉頭:“我們真的沒怎麼呀,一沒吵架,二沒紅臉,就是……”
“就是什麼?”姬婉問。
就是他臨走的時候好像不大高興,可她實在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惹他不快的事。
“沒什麼。”喬薇搖頭。
姬婉鄭重其事道:“我告訴你啊,在你之前我弟弟沒有過別的女人,你別欺負他。”
喬薇杏眼一瞪:“說的好像我有過別的男人似的!”
姬婉看著她,眯了眯眼。
喬薇輕咳一聲:“我又沒和胤王怎麼樣。”
姬婉無奈地歎了口氣:“罷了,等他回來,我自己問他,你回去歇息吧,我走了。”
喬薇揮了揮手:“大姐再見。”
姬婉點點頭,上了馬車。
夜幕低垂,冷風蕭瑟,浩浩蕩蕩的隊伍停在了峽穀,侍衛們忙碌了起來,紮了帳篷、升了篝火,很快,峽穀中便飄蕩起了沁人心脾的香味。
姬冥修盤腿坐在帳篷內,他麵前是一方小幾,小幾上整齊地擺放著幾份奏報,左邊是皇宮送來的,右邊是即將送往皇宮的。
姬冥修寫完一封奏報,放入信封內,滴了蠟,蓋上印鑒。
太子裹著披風走了進來,顫抖著身子道:“怎麼比我的帳篷還冷啊!”
說著,往鋪著一層薄褥子的地上一躺,拉過姬冥修的被子蓋上,“四叔忙自己的,不必管我。”
頓了頓,又道:“晚飯好了,叫我。”
姬冥修沒說話,又拿起另一個信封,滴蠟蓋印。
昏黃的燭光照在他玉質的麵具上,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反而淡淡的有些清冷。
太子裹緊了棉被,古怪地看著他,見他總也不理自己,從被子裏探出一隻手來,在他的桌上翻了翻。
“找什麼?”姬冥修淡淡地問。
“吃的。”太子餓了,趕了幾天路,一頓好的都沒吃著,快要餓瘋了。
姬冥修淡道:“我這裏沒有。”
“哦?有?”太子打開了姬冥修的箱子,從裏頭翻出了一個錦盒,裏邊裝著四枚鹹蛋、四枚鬆花蛋、以及八個……鳥蛋?
姬冥修看了一眼,有些怔住,竟是不知她還裝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