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弗西郊外人跡罕至,花鳥蟲獸遍野。成林的紅杉樹鬱鬱蔥蔥,看不到邊際。
一座大宅悄悄矗立在叢林深處。
大宅占地麵積不小,連帶著外麵的圍牆,以及種植蔬菜瓜果的田地約有六畝。
宅子有些老舊,似乎是有些年頭了。背陽處的白色牆壁上的牆皮有不少已經發黃、起泡。
牆角蔓延而上的藤蔓爬滿了半麵牆壁,分支如同蛛網,密密麻麻四散開來。
遠遠看去,黃一塊、白一塊的斑駁陸離。
此時,夜幕已經降臨。
月亮如一把彎刀高掛,月色如水。
月亮的光輝不似太陽耀眼普照,照亮的永遠是自己的方寸之地。因此天空仍舊黑的如墨,伸手不見五指。
四下靜寂中,田畔中的蛙鳴和蟲聲唧唧被無限放大,掩蓋了一切細微的聲響。
“沙沙沙~”
不遠處,田地裏的一塊苞米地,果實累累的苞米柑子突然無風自動起來;隱約可見有什麼東西在苞米地裏穿梭,聲響直至苞米地的盡頭。
盡頭的兩排苞米杆子被一雙手從中撐開,兩個人弓著腰從裏麵鑽了出來。
出來的兩人一高一矮,身高差距甚遠,看不清麵貌,隻看輪廓依稀能辯出是兩名男性。
這兩人行為舉止鬼鬼祟祟,剛出苞米地便就地蹲下湊在一起小聲嘀咕起來,偷偷摸摸的樣子十足像個賊。
其中矮一些的那個左右張望了一番先開了口,他聲音很小,好像生怕給人發現了。
“東升,車庫鑰匙你可拿了?”
被喚作東升的高個聞言,往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拎在手上晃了晃。“在這呢。”
矮個的睜大眼睛,視野中模糊一片,隱約能看到一點白光微閃;他有些激動起來,聲音都忍不住拔高了一點。
“好好好,現在走。”
他連連說了三個好,忍不住抬頭望向圍牆外的簇簇紅杉樹影。眸中一亮,內心澎湃不已,心如飛鳥想要往外飛騰,因為那裏是他向往的自由。
矮個的其實並非毛頭小賊。
他姓顧名嶼非,是H省房地產大亨的獨子。
隻是輝煌是曾經,現在顧家已經不複存在,而他被囚禁於此苟且偷生。
顧嶼非常常想,這是他偷來的命,因為他本該隨著跳樓自殺的父母一同死去。
父母死後他自殺了,瀕死之際內心的不甘噴湧而出,往生在眼前回放,那個幸福快樂的曾經就好像在嘲笑著他的無能逃避,像個孬種。
血液在流逝,意識在消散,在徹底昏死過去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他不能死。
是啊,他不能死;他家仇未報,他的仇人還在外逍遙快活,他就這麼軟懦的赴死,他父母若是泉下有知會瞑目嗎。
他不該輕易的斷定生死,更不應該當個逃匿的懦夫。
從此,仇和恨是唯一能讓他活下去的勇氣。
隻是仇人將他囚禁於此便在未出現,他等啊等,等的不知道都過了多久。
他宛如一隻籠中金絲雀,與世隔絕,被喂養的手無縛雞之力。
那人手段狡詐,企圖用時間一點點磨去他的爪牙。
可那人卻不知,活著的每一天對於他來說都是種折磨;這折磨如同一把鈍刀,日積月累的仇恨就是那塊上好的磨刀石,時間久了鈍刀也就鋒利了。
他盼啊盼,盼了不知道多久,隻知道有一天,他暗無天日的世界裏突然被打破了一個口。
他情同手足的昔日玩伴駱東升,終於找到了他。
他被困於郊外,沒有一點網絡信號,方圓百裏不見人煙,他能找到他可見是花了多大的力氣。
今天,是他們約好逃出這個囚籠的日子,駱東升為他打點好了一切,隻要出去,隻要出去他就自由了。
“你有多少把握。”
他知道他不該問,這話出口便是質疑。但這對他太重要了,機會隻有一次,容不得半點差池。
駱東升道“你放心。”
顧嶼非忍不住濕了淚眶,眼前這個男孩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經長大了。
他望著那個跟他年齡一樣卻眼中盡顯滄桑的男人,心疼又無奈。
他跟他從小一起長大,本是天真浪漫,現在卻因為他快速成長,而他隻能接受他的幫助,其餘沒有一點餘力。
顧嶼非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壓下心中紛亂的情緒,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珍藏的紅色小本子,塞給了駱東升。
顧嶼非道:“這是東區的一套別墅,也是我的全部。”
駱東升聞言一愣,滿麵驚惶之色。
“你這是做什麼。”
顧嶼非淡淡笑著,笑容苦澀。
“萬一....我是說萬一....我不想便宜了那個人。”
他又接著道:“你不要有壓力,等我出去你在給我,可好?你這,我放心。”
駱東升到嘴的拒絕哽在喉嚨裏,看著他半響,吞了下去。話到如此,他已經斬斷了他的退路。
駱東升沉默起來,不在說話。
顧嶼非知道他應下了,便也由著他想了。
他看了看逐漸朦朧的月色知道他們該走了。
他站了起來,剛踏出一步,忽覺一股酸麻的疼痛從腳底蔓延上來,腳上如綁了秤砣,動彈不得。
他晃悠了兩步,差點栽倒在地,駱東升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顧嶼非攏了攏心神,麵上並無半點表現。
他身子自從自殺後就愈發的差,身體日漸衰落在他的意料之中。
“無礙。”
他怕駱東升擔心,伸直了身子如常的走動,他仗著天黑悄悄擦去額角的冷汗。
顧嶼非像是給他證明的似的,又往前走了幾步。
寸步難行滋味隻有他自己知道。
“你看,我很好....”
顧嶼非回頭望著駱東升,嘴角硬提起的笑還僵著,話語未落他突然眼一閉,悶聲倒了下去。
顧嶼非倒的毫無征兆。
與此同時,苞米地附近突然一亮,手電筒打出的束束光芒四下搖晃,葉草窸窸窣窣,4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孩快速竄了出來。
4人並不說話,低頭將人挪上擔架就要朝大宅行去。
“走了?”駱東升在後幽幽道。
他一點點走近,手電筒的餘光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漸漸顯露出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
他有副好皮相,膚如麥色,劍眉鳳眼高鼻梁,身軀高大、體態修長,一雙大長腿尤其顯眼。
隻是奇怪的是,本該慌亂和憤怒的他卻出奇的平靜;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那擔架裏的難道不是他千裏迢迢要救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