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欲圓,古堡映襯在天幕下,似一尊俯飲長江的怪獸,那亮著燈光的一扇扇圓拱形窗戶似怪獸忽閃的眼睛放光的鱗片。寧承忠催馬朝王家大院走,萬般擔心落入這獸口的二弟的安危,不論是否是承業,都要盡快設法搭救,查明實情。他和鄒勝謀定,他倆離開這兵營一段距離後,鄒勝即悄悄返回,越窗進入兵營打探,他趕回去派人前來聯絡,伺機救人。
寧承業是在王家沱日本租界地的河街被綁架的,他那“洋貨莊重慶總號王家沱分號”設在這裏。河街一向熱鬧,百貨鋪、雜貨攤、茶館、酒肆聯肩結袂,人聲鼎沸,就有內陸小鎮“江南上河圖”之說。他大嫂王雪瑤那王家開的生意興隆的“萬茂正商號”就在這街上,現在是衰落了。河街又是另一番熱鬧,日本人設立租界後,招收華工、擴建街市、設巡捕房、造貨棧、建碼頭,開辦學校、工廠、洋行,兵輪遊弋江岸。這臨江的河街就成了有東洋異國風情的“小小日本國”。兩條平坦的主道交叉呈十字形,清一色的日式建築,租界總部和警署樓頂有太陽旗飄擺。街上隨處可見穿和服踏木屐的日本男女、挎長劍的東洋武士、頭發怪異的日本浪人。日本人開的洋行、商鋪、料理、木桶浴、按摩房、妓院、賭場、煙館、榻榻米客店、公寓房挨一接二,其內皆一律的點頭哈腰接待或跪式服務。寧承業接受這服務每每有種優越感,覺得小日本畢竟是居人籬下在別人的國家裏掙錢,也不容易,甚而生出些許憐憫。
寧承業來分號辦事或是陪客戶前來,不時會抽空享受一下。那其實是在本地製作的日式木桶老大,人泡在滾熱的浴水裏便騰雲駕霧,為其寬衣解帶擦背的日本女人小巧溫順,寬軟的無領衣服不時露出雪白的乳溝、粉嫩的奶頭,弄得人心癢癢骨頭發酥。他最青睞的是夜夜笙歌的“又來館”,從進餐、沐浴、伴歌、偕舞、陪賭、服寢,皆是貨真價實的東洋女子。不僅本城,連成都、內江、自貢、瀘州、宜賓、樂山、萬縣的官宦、糖商、鹽商、酒商等達官顯貴亦來這裏開洋葷,也有西人來此尋樂。
寧承業跟這“又來館”的嬌嬈館主加藤混得熟悉,她三十來歲,每次見他陪客戶前來都躬腰笑迎,熱心接待。如是他獨自來,她就親自為他泡功夫茶,陪他喝酒,為他挑選服寢的細嫩東洋女。寧承業是很想讓她服寢的,卻一直未遂其願。他不知道的是,加藤這個中國通受過日諜培訓,她手下的東洋女多是日本情報機關培訓的專業人員,均可用熟練的漢語跟嫖客打情罵俏,在淫樂中套出其他們需要的秘密。這裏其實是搜集中國以致西洋各國政治、軍事、經濟信息的情報站。日本人在中國內陸重慶開埠比西方列強晚十年,急切想跟上並超越西方,實現其擴占中國之美夢。
寧承業在“又來館”做了美夢做了噩夢。
他在這裏為一位大客戶安排好一切後,自己也享樂,就夢見與渴盼的加藤館主枕席交歡、繾綣纏綿,突有兩個漢子闖入,將他五花大綁……醒來發現,為他服寢的東洋女子已不知去向,自己真被五花大綁,嘴裏塞滿布團,兩個蒙麵的日本浪人將他塞進麻袋裏。他拚命掙紮,頭上挨了一拳,不省人事。清醒後,他躺在柔軟的西式彈簧床上,身上的繩子已經解去,手肘上輸著液體。一個穿軍服的漂亮的西洋女軍官在給他喂牛奶,她會說中國話,自我介紹說叫伊娜,是法國人,是這兵營醫務室的軍醫,問他想吃什麼。他反問這是哪裏。伊娜說,是法國水師兵營,這是休斯特艦長的住屋。他問為何綁架他來這裏。伊娜含笑搖頭。他後悔不該去那“又來館”,唉,禍福相依,想搞加藤卻被搞到這裏來了。他畢竟是經風走浪之人,氣憤卻不恐懼,綁架者無非是為了錢財,老子有的是錢財,大哥又是京官,出去後再找綁架者的後台算賬!就對伊娜說,想吃牛排、回鍋肉,想喝洋酒、黃酒。伊娜應聲而去,不久,端來牛排、回鍋肉、白蘭地和南山黃酒,他餓極了,拔了輸液針頭,大口吃喝。吃飽喝足,揮手叫伊娜拿了輸液瓶出去,並叮囑關上屋門。這才拍腦殼想被綁架的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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