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裏昏昏沉沉地坐到天亮時分,夏潔的電話打進來了。她之前就接下了一份工作,去艾滋病村看望失去父母的孩子,開導他們。
夏潔和尚筱雅是極力反對她的,但慕綰綰潛意識裏一直想要對這個社會做點有意義的事,於是義無返顧地接下來了。
夏潔膽子小,不願意一起去。慕綰綰獨自上路,到了那邊再和義工社團會合。
至於容湛,他這裏也挺忙的。
慕綰綰從包裏拿出翟天禹給她的照片看了一眼,發動車就走。
每天這麼忙,留給風花雪月的時間都少了。和她同齡的姑娘們,很少有忙成她這樣的吧?
還有,她一直想去看望吳教授的,居然還沒能找到時間。
從那裏回來之後,她就直接跑一趟桐城好了。
和義工們會合已經是大中午了,他們帶了麵包和快餐,就在車上解決。進山之後,山路蜿蜒崎嶇,大家棄車步行。
慕綰綰有時候挺想不通的,山裏那麼苦,為什麼大家不搬出來生活呢?
尚筱雅總拿她的這個問題笑話她,搬出來就能好好活了?外麵多得是洪水猛獸,吃人不吐骨頭的人渣,還不如在山裏啃啃紅薯呢。
慕綰綰覺得尚筱雅說得也對,這個社會弱肉強食,太過殘酷。
“慕醫生,累了吧?”隊長跑過來,遞給她一瓶綠茶。
“謝謝,還好,我好幾年前就這樣走過山路了。”慕綰綰笑著擰開了瓶蓋,喝了一大口。
那年去周樂的老家扛洪,那一幕一幕,還在眼裏清晰地倒帶呢。
那時候的容湛,真帥氣啊!舉手投足都迷得她神魂顛倒的。
叮……
她的手機響了。
慕綰綰看著這個熟悉的號碼,有些發怔。是他打過來的!
“去哪裏了?見見我吧。”容湛低沉的嗓音傳了過來。
“哦,有點事,工作呢。”慕綰綰撓了撓下巴,讓自己冷靜一點。
若是以前,她肯定直接大聲嚷了起來,四哥你快來啊,四哥你還愛我嗎?
但時光真的能改變一個人,她也變得不那麼直接了,想的愛的戀的恨的都在心裏裝著,不忍揭開上麵蒙的輕紗,就怕觸動了最脆弱的那根弦。
看上去越來越堅強,實際上已經承擔了越來越重的愛恨糾纏。
手機裏傳來他低沉的聲音,過了十多秒,掛斷了。
怎麼啊?他怎麼也這樣了!
慕綰綰很懊惱,把手機往包裏一塞,埋頭往前追趕。
哎,以前的容湛,現在的容湛,都是一個德行,反正就是高傲,等著她自己撲過去。
她呢,又是個軟骨頭,她能想像到返程之後自己像小狗兒一樣湊向他的樣子。有些事,有些人,都是天注定的。
注定,一物降一物。
容湛是降住了慕綰綰啊,要讓她拿這一生來償還。
山路不太好走,這一行人走了足足三個多小時才到了村子外麵。
慕綰綰的腳都打血泡了,全怪該死的風花雪月,讓她沒來得及準備,沒換衣,也沒有換鞋。她這雙鞋有點跟,鞋底還有點硬,是用來撐場麵裝樣子,不是用來走路的。
這些人是當年賣血之後染上的病,能走的人都走了,剩下的人隻能枯待死亡的降臨。幸免染上的孩子們也成了世人眼裏的怪獸,沒有人願意靠近他們,他們不能上學,也出不了小村落,灰頭土臉地站在驕陽下,羨慕地看著這群衣著光鮮的人。
義工們把食物和衣服,還有錢分發給眾人,一家一戶地看情況,問困難。
這個義工社團是兩年前成立的,義工作靠自覺,運作全靠社會捐款,所以來一趟也不容易。半年能上來一趟,就算是成功了。
慕綰綰這是第二次上山。
村頭有家小姑娘,才五歲,出生的那天就是她失去母親的那一天,不過她居然幸免感染,獨自活到了現在。
她穿的還是上回慕綰綰給她帶的衣服,破了,髒兮兮地掛在身上,腳也光著,劃了好幾道口子。
“擦藥了嗎?”慕綰綰看到她受傷就緊張,血液是最直接的傳染途徑,這孩子不會是和那些病人接觸過了吧?
“早上劃傷的,我還沒出門呢。”小姑娘乖巧地站在離慕綰綰好幾步之外,手也背在身後,可憐兮兮地看著慕綰綰。慕綰綰走近一步,她就倒退一步。
“這個給你。”慕綰綰把兩桶小熊餅幹和十多本繪本給她。
小姑娘眼睛一亮,歡呼了一聲,跑過來抱住了她的禮物。
“謝謝姐姐。”她興奮地往地上一坐,直接翻開了繪本。
“要我講給你聽嗎?”慕綰綰蹲下來,輕撫她的小腦袋。
“姐姐不要碰我,我好髒。”小姑娘趕緊往後縮,手腳並用,蹬得灰塵亂飛。
“傻孩子,你沒有堅持洗澡嗎?我跟你說過的,要講衛生,要洗臉洗澡洗衣服。咱們自己要照顧好自己。”慕綰綰靠近她,牽住她的手,小聲說:“走,我給你洗幹淨去。”
小姑娘糾結地看著她,小聲說:“村長說了,不讓我碰到你們。不然以後你們就不會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