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惠文對於千煙來說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她也說不出來，大概就是談不上多恨，但也絕對說不上原諒。
與其這麼一直拖下去，讓時間把那顆種子埋得更深，還不如早點解決。
千煙抿了抿唇，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下意識的抬手護住了肚子，靜默了兩秒，才輕笑一聲，“走吧。”
她就算是為了孩子，也不可能輕易的動怒，更何況提到千惠文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唯一的隻是覺得陌生。
不管是那個名字還是那個人。
……
會客廳裏。
偌大的室內安靜的能讓人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千煙推門進去的時候，千惠文正好抬眸對上了她的視線。
看她穿著僧袍素衣的時間多了，千煙倒是有點不習慣她現在這樣的便裝，即便是依舊很素淨。
千惠文在看到千煙的時候眼裏都是慌亂，花了好一會兒才鎮靜下來，千煙倒是從容不迫的關上了門，朝她走了過去，自始至終沒有一句話，也沒有什麼表情。
靜謐的環境下，有種暗潮湧動的感覺。
千惠文知道千煙的婚禮也是後來聽人說的，她畢竟是公眾人物，跟溫南的戀情又頗受關注，自然在哪兒都有人談論，就連充滿了香火味道的寺廟裏，也能聽到來祈願的人偶爾的閑聊說到她。
一個多月前，溫南找到了她，隻是再也沒了之前的臉色，而是把那些調查出來的東西都一一放在了她麵前，每一個真相都讓她心驚。
有關於洛旭輝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隻是很多年前在別人想要跟她提起的時候，她選擇了忽略，隻知道那個人死了，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落得了一個無人送終的下場，那是報應，是他該得的。
但是千惠文沒想過他那個兒子也依舊跟他一樣狠心，會跟他一樣做出天理不容的事情，甚至牽扯到了很多年後的人身上。
“對不起……”千惠文頭一次先開了口，囁嚅著唇，卻隻能說出一句蒼白的道歉。
她欠千煙的豈止這一句道歉，那些在她身上的傷害和失望是用一輩子也無法彌補的，更何況她這輩子也沒有多長了——
千惠文信佛，相信因果報應，相信這世間的人情冷暖，但是卻忘了自己做出來的事情也是不值得被原諒的，終究也是會有報應的。
她的報應就是家破人亡，年老之日身邊空蕩蕩的，還要帶著痛苦和愧疚死去，那些折磨著她的夢魘讓她連選擇死亡都是滿懷愧疚的，隻能日複一日的熬下去。
“你是在為哪件事道歉？”千煙坐在了凳子上，微微掀起唇角，雲淡風輕的看著她，眸光裏卻都是冷意。
暖氣十足的房間裏，千惠文的掌心都是一層細汗，現在卻像是跌入了冰窖之中，無力掙紮。
她幾乎是鼓足了勇氣去跟千煙對視，才發現她笑得嘲諷輕蔑，和一些自嘲。
自嘲識人不清，自嘲無謂的堅持，嘲笑著自己用那些不堪換來的一切。
千煙本來以為自己是可以很平靜的對待的，畢竟跟溫南在一起這麼長的時間了，總會學到些他身上的沉穩，可是表麵上看上去再天衣無縫，心裏還是破了個口子，灌進來的都是外麵的雪花和寒風。
她多蠢呐，用盡了全力長大，想要孝順想要挽回，在最後才發現自己一直堅持著想要挽回的竟然是個冷血無情推自己入了地獄的壞人，還是個害她家庭破碎祈求無路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