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和黑暗的環境下,人的每一處感官都在被無限放大。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或者是荒郊野外的陷入絕境之中的時候忽然發現了一個可以容身的山洞,洞口雖然並不完整了,但是可以看得到裏麵還有一段路,完全可以讓自己藏身或者是取暖,至少可以算是看到活下去的希望,而在抬腳走進去了之後,才忽然發現黑漆漆的山洞裏有一雙冒著綠光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外麵的天寒地凍尚可堅持,而落入了虎口之中就是完全逃脫不掉的。
張東就有那樣的感覺,自己麵前的人還看不清楚臉上的輪廓,但是背後的冷汗卻浸透了衣衫,恐懼吞噬了自己的所有神經——
一個正常的人,怎麼會在這樣的時間點裏出現在這個地方呢?昏暗潮濕,又沒有任何的光亮,像是要跟那些爛泥融為一體一樣,鼻間還能聞到的難聞氣息這時候都轉化成了自己的另一種意識。
他也會變成這樣的爛泥,發出這樣的味道。
“你——”張東驚恐的後退,雙腿發軟打顫,但是也必須咬牙支撐著自己。
現在他有種四麵臨敵的感覺,麵前的男人沒來由的給了他一種絕望感,就算是適應了黑暗,卻還是看不清他的長相和表情,後麵還有警察的追趕——
張東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也本來就是心虛,所以這幾天連門都不敢出,今天才壯著膽子來找了方蕊,出門之後也沒看到有警察在守自己,卻忘了他們都是便衣。
剛剛叫他的那個聲音他記得,是那天來學校查案的另一個女警察。
張東剛發出聲音,麵前的男人就忽然上前了一步,距離他更近了些,身上那種逼人的寒意甚至是刺透了他的皮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你是誰……”張東的聲音微弱,驚恐的想要後退,麵前的男人卻一聲不吭。
他現在更願意自己是遇到了一個神經病,隻是晚上家裏人沒有注意到所以自己一個人跑到這裏來了而已,那也比他現在正恐懼著的事情強……
他怕,自己會死在這裏。
麵前的男人不說話,越發安靜的環境下,他像是能遠遠的聽到有人在往這邊靠近和搜尋一樣,張東心裏一亂,像是撞見了鬼一樣扭頭就想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麵前的這個到底是人是鬼了,一句話也不說,甚至沒有聽到他的呼吸聲,尤為嚇人,與其好費時間的僵持還不如自己先跑為妙。
剛一轉身,後腦勺就忽然刺痛了一下,黑暗中張東瞪大了雙眼,後頸有一股溫熱的液體留下,一直順著脊柱滑了下去,往後一倒,徹底沒了知覺。
這個夜裏太安靜了,沒有之前的喧囂吵鬧,小廣場上都沒有大媽跳廣場舞了,也沒有小孩子在外麵追逐打鬧了,因為這段時間命案頻發,每個人都懸著一顆心,不敢隨意的出門,尤其是在天黑之後。
他們都在等,等著凶手被繩之以法。
現在好了,逍遙法外的人終於都解決了。
都解決了。
隱沒在黑暗裏的男人看著地上躺著的人,手裏拿著的石塊還沾著血珠,他卻扯著嘴角笑了笑,原本黯淡的眼眸忽然多了一抹光亮,像是山洞裏被人打擾了冬眠的熊,飽食饜足之後眼裏泛著的光。
他本來就沒有準備逃亡,隻是心裏還有著一抹光明,想要支撐自己在黑暗中多撐一天,那樣他的日子才不算難熬,但是他一定要殺了張東,就算是不能讓他償命,那也要讓他付出該有的代價。
沒想到機會來的這麼快,這幾天亭城的警戒太嚴了,他差一點就被發現了,明明就在離家不遠的地方卻不能回去,也不敢跟誰打招呼,隻能穿著這件黑色的連帽衫遮住自己,躲在光線之外的地方,不讓別人看清自己的臉。
剛才千禾叫的那一聲張東他聽到了,也一直都記得這個人的長相,那是化成灰他都能認得出來的,一個人心裏一旦有了恨意蔓延,那是比愛還要刻骨的,不管對方變成什麼樣子,也會讓他有碎屍萬段的衝動。
這下好了,他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還傻乎乎的問他是誰。
他是誰?
是一個要他償命的人罷了。
張東倒下之後,他就沒了半點動作,僵直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隻是瞥了一眼地上躺著的人,無所謂他是死了還是活著,反正剛才的那一下他根本就沒有留任何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