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才初一,初一的學生和小屁孩也沒啥區別,大多數同齡小孩還在到處玩耍,那個時候也不像現在遊戲那麼多。玩是很考驗天分的,比如熊貓他已經是大半個年級的孩子王了,我甚至連玩什麼都沒想過,我想我太早熟了。她是我前桌的,原本我的座位在倒數第二排,不知怎麼回事我被老師抓到了第三排,熊貓說我太皮了,所以才被抓到前排接受管教了。而她就坐在我前麵,就是這麼一次錯位的安排,我的感情枝蔓忽然就生長開來,密密疊疊蔓延了整顆心房,幾乎就把我整個禁錮了。
關於美的定義,多半是根據詩文裏片言隻語後自己的想象。翩若驚鴻到底是種什麼樣的輕盈,我想我沒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容顏已經有些模糊,我隻記得那個夏日下午,陽光很溫和,她一身白裳黑裙,安安靜靜地站在操場的角落,清風正吹拂著她的裙裾飛揚,暖暖的下午飄搖招展的一頭黑發,這一幕是唯一殘留腦海的印記。俏皮馬尾,麻花辮子,清湯掛麵,那一頭可以變幻出許多美妙造型的長發,是少年時代懵懂的情感糾纏。
忘記了確切的時間,反正就這麼開始了。中毒之後的症狀,就像很多年後聽的一首歌《戀愛症候群》一樣,整個人基本是活在幻想裏。我會迷戀她每次洗發後飄散在我桌麵的發絲,我會在人群中瞬間就能捕捉到她的小巧身影,我會小心地嗅著淡淡的清香不被老師同學發現,我會跑到操場的一角遠遠注視她,我會在眾人麵前小心翼翼若無其事地談論到她,甚至是當著眾人用惡毒的孩子式的語言嘲諷她,哦,上天請原諒我,原諒我,從那麼小就我學會了虛偽。
如果說一定要選一個最美麗的詞語,我選擇邂逅。體驗這個詞比認識它還要早。
那時候,上學路上總喜歡走那條悠長的小巷。喜歡陽光照耀半邊馬頭牆的清晨,喜歡屋角滴答垂落的晶瑩雨珠,更喜歡的是轉出小巷的忽然驚喜地看到,遠遠輕輕巧巧走來的她。那一瞬間,天清氣爽幸福滿溢,這就是人們傳說中的邂逅了吧。第一次是邂逅,之後的每一次就是生造的巧合了,一次次的巧合,心虛地在小巷裏慢慢挪步,忐忑地走出巷口,迎接上天每天的擺布。製造邂逅,成了大多數日子的必修課程,直到高考結束,再也看不到她,喧鬧的馬路上再也無法容忍邂逅兩個不近人煙的字眼。
那天揭榜,我知道我考得相當不好,我和熊貓跑到這裏,一筆一畫刻那棵樹上的名字就像是刻在自己的心裏,然後躲在這裏瘋子一樣大喊大叫,這些熊貓是最清楚的。說到這些,那幕瘋狂似乎又在眼前展開,心中忽然覺得像被人用了刀子一樣在攪啊攪。我實在講不下去了,有些酸楚說出來就會化成眼淚,就像是水蒸氣冷卻就會重新液化一樣。
我長歎了口氣,要把一種感覺講述清楚,我想現在還不太合適,也許要等到很多年以後,心情才會平靜再不能起任何波瀾。我的敘述是概括式的,沒有更精細的描述,卻讓她們忘了任何評論。
長長的令人有些不安的寧靜,林翎輕輕問道:“上大學以後為什麼不聯係她呢?”
“因為從高考以後,我就放棄了,一心一意為她祝福。”我低下頭,林翎伸出手把我攬在懷裏。傻,是真的傻,正因為有時候我們還有那麼點傻,所以這個世界還保有純淨的心靈。
小美也蠻橫地把熊貓摟住,不準他動彈。大家都不說話,靜靜地聽著山風穿過山洞呼嘯而過,林中鳥兒從一個枝頭飛快跳到另一個枝頭,沒有一絲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