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死局中的生機(1 / 3)

濟陽城裏的百姓撤離,與肖玨接管濟陽城軍,幾乎是同時進行的。

王女親自下達的命令,百姓不會不聽從。縱然有再多不解和疑惑,聽到城中動亂,也會為了保全家人性命而暫且離開。不離開的隻有實在不能走遠路的老弱病殘,他們因為種種原因無法遷移,亦不願路上顛沛流離,寧願死在故鄉。

最難辦的,大概是濟陽城裏的一些世家大族,對穆紅錦這些年多有不悅,暗生異心。隻是穆紅錦做事從來雷厲風行,雖是女子,卻從來強硬的壓下了所有反對的聲音。然而此次濟陽城危機來勢洶洶,穆紅錦到底是有些分身乏術,這些世家大族便蠢蠢欲動,打算趁此機會動些手腳。

穆紅錦無法離開濟陽城,一旦她離開,不僅給了那些暗中反對她的人機會,也意味著她放棄了這座城池,也放棄了這座城池中的百姓。她作為濟陽城的王女,既享受了百姓們的愛戴和尊敬,這種時候,理應擔起責任。

一輛偽裝的不起眼的馬車從王府門口偷偷離開了。

打扮成侍女的穆紅錦站在王府門口,大半個身子藏在在柱子後,看向穆小樓離開的方向。

穆小樓尚且不知濟陽城的危機,天真的以為此次離開,不過是為了代替祖母參加藩王的生辰,走時候還很高興,說要與穆紅錦帶禮。回來的時候隻怕是夏日,還要穆紅錦陪她做甜冰酪。

一直到再也望不到馬車的背影,穆紅錦才收回目光,正要回頭邁進府裏,一瞥眼,似乎看到有個白衣人站在對麵,不由得停下腳步看過去。

那是個穿著白衣的男子,看不清楚麵貌,藏在對麵街道的院子裏,陽光從屋頂照下來,投出一大塊陰影,他就站在陰影裏,看不清楚樣貌,隻能看清楚腰間佩著一把長劍,背上背著一張琴。

寬大的街道,人流洶湧,來來往往的人群中,他微微抬頭,似乎隔著人群在看她,又像是沒有看。

一輛拉著貨的馬車慢慢的駛過去。

穆紅錦再抬眼過去時,隻餘晃的人眼花的日頭,街道那邊,再無人的影子,仿佛剛才隻是她的幻覺。

她靜靜的站了片刻,走開了。

……

夜裏,崔府書房裏的油燈,仍舊明亮著。四角都放了大燈籠,照的屋子明晃晃的。崔越之的書房,與其說是書房,倒不如說更像是兵器庫。冷冷清清,方方正正,除了桌上胡亂堆著的幾封卷軸,和放著書的黑木架子,實在沒有一點風雅清正的地方。

不過他本也不是個愛讀書之人。

牆上掛了一張地圖,地圖很大,將牆占了一半。中間畫著一到河流,河流附近的水旋渦和礁石堆都畫的很清楚。

屋子裏坐著十餘人,皆是如崔越之一般的武夫。這些都是崔越之的同僚和手下,此番若是烏托人進城,這些人都要作為濟陽城軍的副兵頭,配合肖玨行事。

禾晏與肖玨坐在一側,飛奴和赤烏則抱臂站在後頭。崔越之拿著炭筆,在地圖上顯眼的地方畫了一個圈。

“運河隻有這個地方最適合上岸,”崔越之點著他畫的地方,“若是從此處上岸,兩軍就會在此處交手。此地平整,適合用濟陽城軍的兵陣,不過……”他看了眼肖玨,有些心虛,“我們的人馬不夠。”

濟陽城根本不會有太多兵馬,文宣帝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當年為了自保,多少藩王將軍馬解散,穆紅錦亦是如此,留下這不到兩萬的濟陽城軍,已經是文宣帝格外開恩了。

以兩萬兵馬來說,造反不夠,掀不起什麼大波浪,但同樣的,用來抵擋或許數萬凶兵的烏托人來說,更是底氣不足。崔越之也明白這一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縱然有用兵奇勇的封雲將軍,但你連兵都沒有,讓他用什麼跟人打,用那張臉嗎?

“不是人馬不夠,”肖玨目光落在地圖上,淡聲道:“是船不夠。”

“船?”崔越之的一名手下看向他,有些不解。

勿怪他們,濟陽城太平了這麼些年,除了崔越之這些年長的,隻怕稍微年輕一點的,連真正的戰場都沒上過。

肖玨手指輕輕叩了下麵前的茶杯,道:“你來說。”

禾晏:“我?”

崔越之和其餘的手下一同看向禾晏。

禾晏如今已經換回了女裝的打扮,今日在演武場打敗木夷的事,在座的人也有所耳聞。但一位身手出眾的女下屬,能做的,也就是保護主子的安危,再多一點,在戰場上殺幾個人。

排兵布陣,分析戰報,這種事,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而且男子們,大抵在軍事上天生自覺優越於女子,對於肖玨此舉,便帶了幾分促狹之心。想著傳言並不盡實,世人都說封雲將軍冷漠無情,不近女色,原來都是假的,如今已經色令智昏,由著這位與他“關係匪淺”的女下屬胡鬧。

一時間,眾人看肖玨的目光,仿佛看被狐狸精寵妃迷惑的亡國昏君。

禾晏這些年,對於男子們輕視女子的目光,早已看過不知多少回。有心想要教這些人正一正腦子,想了想,就沒有推辭,站起身來,笑眯眯的走到地圖前。

崔越之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其餘人都看向禾晏,一副“等著看她胡說八道些什麼”的看戲神情。

禾晏看也不看地圖,隻麵向著眾人,道:“這些都不重要。”

眾人不明白。

“水上之戰無他術,大船勝小船,大銃勝小銃,多船勝寡船,多銃勝寡銃而已。”

“你們小船小銃,寡船寡銃。怎麼看,在哪裏上岸,兵陣如何排布,都不是最重要的。大魏除了皇家禁軍外,禁止火銃,便隻談船,隻要烏托人有足夠的船,他們就能勝。”

“要打以少勝多的仗,沒有船可不行。”

“在水上,他們船多,在岸上,他們人多,這幅地圖,根本就不是這麼用的。”

在座的人雖然這些年不打仗,但也不是傻子,禾晏究竟是不是信口胡說,也心知肚明。她一針見血,指出問題的關鍵,一時間,眾人輕視之心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