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霜降(1 / 1)

霜降。

“早上好,現在是早上六點二十分,十月二十四日星期一,天氣陰,溫度......”

對鋪的小C翻身壓住了早起的鈴,並沒有打算起床的意思。

將漏在被子外稍顯酸麻的腳縮進被子,片刻、從腳底升起的溫暖驅散了僅存的睡意。起身下床,喊起縮在被子裏的室友,揉揉眼角的硬顆粒,帶起眼鏡下樓出操。

早操,是這裏的傳統。

每天的六點三十分,一群帶著兜帽揉著眼睛的姑娘便施施然從5號樓出來,邁著緊碎步子趕來食堂門口集合。起先以為兜帽是為了禦寒,後麵才慢慢知曉兜帽的作用是遮住未洗的頭發和未上妝的花臉。

跑的距離不算長,從校園的北邊跑到南邊,點名、解散,來去隻需兩刻鍾。

“帶飯卡了沒?”老W哈著氣縮著脖子問道。

“沒帶。”老Z摸了摸長著些許青茬的下巴朝老W哼哼道:“回去借你的刮胡刀使使,刺撓。”

“刮胡刀沒有,倒是有把關二爺的青龍偃月刀回去給你請出來使使。”老W打趣道。

老W口中的青龍偃月刀,不過是一塊一隻帶著刀片的刮胡刀罷了,卻是因為有個青色的把兒沾了個青龍二字。

“走,吃牛大去!”小C扶了扶略顯文藝的鏡框提議道。

“牛大”是他老家的特色,一碗湯、二兩麵、幾塊牛肉,混著蔥花,再來幾勺辣子,味道卻是極度的舒適。

“去四餐還是三餐吃?”

“清真吧,那兒的味正。”

“我沒帶卡啊。”

“沒事,我帶了,為父請你吃啊。”

“去你的,吃完回去再睡會啊。”

八點上課,吃完是可以有半小時的回籠覺。

......

風的強度似是平白添了幾分,灰黃色的花圃中幾條枯了的荊刺被吹得直打滾兒,葉子已經搶在冬至前進入了沉眠。這座小城已經為接納冬季做好了準備,而它也帶著與生俱來的荒蕪,踏足了。

雪下得毫無預兆。

早起洗漱間抬頭看了眼窗外,遠處枯黃色的樓頂不見了,覆著一層白色的殼,雪花急匆匆的掉著,片刻便沒過了僅剩的些許枯黃,隻餘白茫一片。

下雪了。

吃完飯老Z便急吼吼的拉著我們出去,嘟囔著讓我們感受一下雪球的威力。一行六人,互相肘著去了操場。腳還未落地,便被一片白色沒過,鞋子瞬間灌滿了雪,冰涼卻不覺凍腳。

操場人很多,三三兩兩的互相投擲著雪球,響著此起彼伏的喊聲。

“啊!”

還未進操場,老Z便被抬起扔在了雪堆,四腳朝天像極了翻了房子的陸行龜。未等幸災樂禍,一大塊黑影便結實的糊在了臉上。

不遠處,兀自爬起的老Z手裏還剩半塊尚未出手的雪球。

“再吃我一球!”

“砰!”

還沒等他扔出手裏的半塊雪球,便被再次一擁而上的我們放翻在雪堆中。

天空中連日的陰霾,此刻似也散去了。

乏了,便和老Z招呼了一聲獨自走到看台上等他們。邁上台階,未坐,褲子前番玩鬧沾的雪此刻已融成水,便也是想坐也坐不下去了。

往頂上走了走,一抹熟悉的影子出現在台階的盡頭。

“來看雪啊,莨。”提了提鬆垮的褲腳,向眼前的人打了招呼。

“對呀。”

“南方很少見雪吧?”

“很少,我在那邊幾乎沒見過。”說著便用食指撚了一下邊上的雪,劃出一道毛毛蟲般的軌跡。

“一個人過來看雪麼?”

“沒有,我在等人呢。”

哦,是在等人啊。

無話。

白色的絮片鬆散的落在她的眉頭,凝成薄薄的結晶,縮在白色羽絨服兜帽下的鼻翼一吸一吸的,遠處望去小小的倒像個缺了胡子的聖誕老人般。

“雪好看麼?”她忽地問我。

“啊?哦,好看。”

對於在北方看慣了雪的我,其實並未有太多的欣賞。

“我也覺得好看,很美。”她將手裏揉好的雪球朝遠處使勁丟去,拍了拍沾了雪絨的手套道:“我走啦,你慢慢看哦。”

不遠處,立著一個高高的男生,我知道,那是她等的人。

雪,是下的有些急了。